草坪的柔软使得季旬的脚步声没有惊动到季阳，他弯下身拾起那本掉落在草坪上的书，只一眼就看清了书名。
很让人看不懂的名字，大概翻了几页浏览后，季旬才明白这是一本在讲述一个压抑兴奋与孤独的人生故事，一本……很不知所云的书，至少季旬是这样认为。
他从来不会把精力放在这种书上，也不会让这种书里的情绪来影响到自己，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无病呻吟，而且他不认为现在的季阳会适合看这种书，也许他应该和管家商量一下，即使藏书室要更换图书，但像这样的书，还是能免则免吧。
季旬看着季阳沉睡时眉目间的放松，他有些犹豫自己现在是应该离开这里，让季阳享受片刻的轻松时光，还是应该把季阳叫醒，提醒他不应该这样睡，以防感冒等等有关于身体健康的老生常谈。
可是也或许是他的存在感太强，还没有等季旬做出选择，季阳便醒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可以在这儿坐会儿吗？」季旬向季阳徵询意见。
在认清眼前的人是谁以后，季阳轻轻地点了点头，季旬手中还拿着那本书，很自然地坐到了季阳的身边。
「喜欢看这本书？」季旬注意到季阳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的书，便将书还给了季阳。
「呃，不是，随便找来看的，让脑子放松一下。」季阳接过书回答，忽然说：「你今天回来得很早。」
「嗯，休息一下午，这两天忙坏了。」
微微的轻风吹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季旬连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为季阳披上，见到季阳拒绝，季旬只得说：「你不希望因为这点风，又把自己折腾一次吧？」
季阳只得接受了季旬的好意，他眼眸低垂地望向地下的草坪，轻声说：「是二哥让你来的吧？我的要求让他为难了是不是？我只是，」季阳抬头望向季旬，「我只是不想这样无所事事而已。」
「我明白。」季旬很能理解地点点头，「我当然明白，只是你才刚好，总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一下，即使渚不在，我们也是会担心你的。」
这是季旬的试探，在季阳回到季家以后，他没有再提起关于渚的任何话语，而他们也就像是在逃避某种事实一样，只要季阳不问也就不会刻意说起，这其中也的确有他们的私心。
但是季旬也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现在说了出来，而季阳在听到「渚」这个名字后，眼中有一瞬的光亮，但却又马上黯淡下去，季旬也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待着。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良久后季阳才问。
「没有，父亲和我们都在尽力寻找，虽然早就知道要找到他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还是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他就像没有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一样。」季旬没有宽慰也没有隐瞒，如实地向季阳说出了一切。
「嗯，我明白。」
季旬看着季阳犹如一滩死水的样子，心中不由冒火，哪怕这火苗很小，但依旧是火。
「小阳，你是不是还打算将来再一个人回去住？」
不等季阳回答，季旬马上说：「小阳，回来吧，我们只是不放心你，至少在这里，你冷了、热了、渴了、病了，好歹也有个人知道。把你一个人放回那个孤零零的家里，小阳，我们谁也不放心。
「小阳，你先在这里住下好吗？如果有什么不顺心，你可以马上离开，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小阳，别让我们担心，我们是你的亲人。」
季旬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能够打动季阳多少，他即使此时心中焦急，但面上仍旧是平静得很。
「我……不知道。」
季阳望向了远方的某处，神情迷茫地给予了季旬回答：「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渚，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即使他说过他也喜欢我，可是我心底却知道早晚还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会毫无声息地离开，不给任何人一个机会去挽留。
「你知道吗？他说喜欢我，可是却从来没有做过更进一步的事情，只有亲吻与拥抱，就是在他最生气的时候，也克制住了自己，我早该想明白的，他是在为自己、为我留着一条退路，这一天的退路。」
季阳的这些话他从未对谁说起，或许是季旬今天触动了他的某种情绪，使得他有了勇气把这一切都说下去。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能够让他留更久的，只是我们之间的一切，或许对他来说都不那么重要，又或者是一点儿都不重要。」季阳苦笑着，给予了这样的结论。
季旬拍了拍季阳的腿以作安慰。
是的，他什么都不用说，这个弟弟比谁想得都明白。
这时，季旬忽然有了某种恐慌，他突然想到：失去了渚的季阳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像不出来季阳以后的样子，这不需要精密的计算和费尽心计的考量，可是季旬发现他就是想不出来。
在这一瞬，他，心慌了，他甚至只能像个逃兵一样，匆匆地给了季阳一个潦草的答案，便落荒而逃。
「那么，我也希望你能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时间，那个家有着你太多的回忆，等你能够从容地去面对时再回去，好不好？你在这里，没有人会逼你做你不想去做的事情，我保证。」
季旬不敢再看季阳一眼，便快步离开了草坪，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季阳。
他无法面对季阳的眼神，这让他觉得过往与渚之间有过争执的他们，就好像一个始终不肯认输的幼童一样，即使早已知道了结果，却仍要争个头破血流才肯甘心，而他、父亲与季凡早已是一败涂地。
第二章
这天季阳正要准备睡觉时，却听到了手机铃声，拿起手机，看到了上面那个略显陌生的号码后，季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通。
「季阳。」
仅仅是两个字，那熟悉的声音就让季阳脑中迅速浮现那人的身影，一个名字也脱口而出，「安斯艾尔……」
「是我，这么晚没有打扰到你吧，本来想要更早一些给你打电话，只是没有想到等处理完一些事情后，已经都是这个时间了。」安斯艾尔．兰迪的声音中满含歉意。
「不、不，没有，我还没有睡呢。」季阳连忙说。
「那就好。」安斯艾尔那隐含笑意的声音传来，让两人许久不曾见面的陌生感冲淡了不少，「最近还好吗？」
「还好，你那里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就是近来有些忙，不过现在已经轻松下来了。」
季阳坐在床边，听着对方那淡淡的问候，心里也不禁有一股暖流流过，这样放松的感觉自从渚离开以后就不曾再有了，他很是珍惜，直到安斯艾尔再度开了口，才让季阳从这种感觉中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