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青山影+番外 by:江道卿【完结】(17)

2019-02-17  作者|标签:江道卿

其实,凌辄也是知道的吧,虽然从来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这一点,两人从来都是闭口不提,世事难料,或许在某一天,两人就要各自结亲,各自有三妻四妾几双儿女,或许自己成为全国大商贾或是入朝为官,凌辄成为骠骑大将军,再见面时想起年轻时候的爱恋,大概也就只能相对无言苦笑,将之认作是一件年少轻狂而做的荒唐事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结果呢。

藏在衣袖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

阮流今想,大概也总归是要有厌倦的一天吧。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天很蓝云很白空气很清新心情很雀跃,现在分开了就不免要胡思乱想,现在很光明但是未来很黑暗,其实,那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为什么要去想呢?为什么要为那么久以后的事情而烦恼呢?就算是心里面想到了这一点,自己和凌辄就是抱着爱一天是一天的心情在一起的,但是还是免不了要去想象将来的事情,如果在不久的某一天,自己就要不得已地和凌辄分开……只要这样想一想,就觉得几乎是有要呼吸不过来的痛苦了。如果仅仅是想一想就已经是这样的感觉了,那么,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自己到底要怎么样去接受啊?

阮流今甩甩脑袋,不再去想这样的问题。就算是要分开了吧,顶多不过是一死,又能怎么样呢?若真是离了他便活不下去,那就不活好了,也没有什么好烦恼的。

走回自己的院子,看见庭院中的石桌边坐着一个人,走进了才发现是自己的堂哥阮时锦。

阮时锦再次出仕,官职不降反升,如今已经是朝廷非常看重的侍中。但是这位任性的侍中,以“身体不适不宜远行”为由,并没有跟随陛下远去长安。阮流今撇他一眼,对于这样的一点都不认真的官员很是不屑。

其实说是不屑,或许心中真正的想法是羡慕也说不定吧。

他就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辞官,弹琴,出仕,样样都是得心应手,其他人也就只有看着他风生水起的份。终究自己是不能像他这样的,总是会有顾虑的吧。

阮时锦见他回来了,笑了笑,也不站起来,道:“老板今天回来比较早呢。”

阮流今道:“堂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阮时锦挑眉:“没事啊。前来看望一下堂弟是不是因为乐坊生意受损而伤心,准备安慰一下可怜的堂弟啊。”又带上一点坏笑地说,“果然堂弟是需要安慰的吧?”

阮流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需要安慰呢。”在心中叹气,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堂哥就淡定不起来,这家伙总是很气人,好像他说什么自己都容易生气。

阮时锦转头看向别处:“嘴硬的家伙是没有好下场的。”

“堂兄也是一样的嘴硬。”

阮时锦在心中感叹: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阮流今毕竟是心中烦闷,又碰上这么个冤家,只觉得今日一天都很不顺。于是态度就更加恶劣起来。“堂兄看见了,我好得很,您可以回去了?”

阮时锦气结:“你个死孩子。”

阮流今笑:“堂兄啊爆粗口是不对的。”

阮时锦道:“我就爆,你能奈我何?”说完还不解气地哼一声。

阮流今无奈,怎么这阮时锦竟是比自己还要像一个小孩子了?“那么堂兄是准备就在院子里度过一晚上吗?”

“你就不会请我进去?”

阮流今唤来家中婢女商儿:“为什么不请七公子去屋中坐?”阮时锦是在阮家众多兄弟中排行第七,而阮家这一代一共十四个孩子,小十四自然是最没有出息的一个,大公子阮流柯任度支尚书,掌管帝国财政,同时又是不可多得的武将,自然是阮家这一辈中的翘楚,接下来便要属阮时锦了,就算做官做的不认真,也是一样的越当越大,还有旷达傲世的名士风度,更是京中人人称羡的。

商儿低头答道:“七公子说要在外面等的。”

阮流今道:“堂兄请。”

阮时锦笑得一派坦然。

商儿送上两杯茶,阮时锦端起小小的品了一下,优雅地将茶盏放在桌案上,饶有兴致地说:“十四弟可知这次陛下为什么要突然去长安?”

阮流今道:“陛下向来是个任性的主,想去哪里便是不顾他人反对也要去的。”心道,陛下和面前这位的性格倒是像得很,难怪他就算是归隐了在回朝也还能更加显赫。

阮时锦摇摇头:“陛下任性虽然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是陛下自然是觉得天下苍生更加重要的。陛下此行,乃是为了雍凉百姓的平安和乐。”

呀?去个长安竟然还涉及到了天下苍生,哦,不,雍凉百姓的安危?

第十一章

阮时锦看阮流今一脸惊讶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鲜卑人内迁想必你是知道的,他们如今的活动范围东至麦田、迁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

“堂兄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阮流今一脸的狐疑,总觉得阮时锦不怀好意。

阮时锦叹气:“你不至于这般防着我吧?我虽然偶尔会稍稍地捉弄你一下,但是也是没有恶意的吧,哪次我没有让你如愿?甚至你要我到兰筝阁弹琴替你赚钱我都做了,你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阮流今本能地眼皮跳了跳:“堂兄你在说什么啊?”这家伙突然这样摆出一副深宫怨妇的样子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哦!

阮时锦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没什么。”然后端起茶杯,也不喝,就那么端着,简直像是在发呆。

当然了,是个人就有可能发呆。

但是在阮流今心中,那个奸诈的狡猾的坏笑的阮时锦,基本上是不会有这样的毫不设防的表情的。他大部分时候都好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是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地触动他的内心,在阮流今看来,堂兄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当年虽然也听所过那场洛阳城流传很久的爱情故事,凄美哀婉。当年阮时锦曾经喜欢一个风尘女子,那人甚至比他还要大四岁,阮时锦甚是义无反顾地和那人私奔了,逃到了遥远的江州的小镇,后来那名过惯了荣华富贵的生活的花魁终于是受不了和阮时锦颠沛流离的日子,跟着一位到江州采办的富商跑了。然后阮家人到江州找到了阮时锦,接他回了洛阳。那一年,阮时锦也不过才十七岁,还没有在官场混迹,纯洁无辜地像一只雏鸟,扑棱棱地在爱情的天空中起飞了,然后跌得惨重,摔得再没有一块是好的了。其实,阮家的家长或许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偏要等到那女子跟人跑了才把阮时锦接回来,就是为了让阮时锦摔一跤吧?阮家的男人,为了区区的爱情昏了头脑,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阮时锦回京以后,再没有同当年的纨绔年少们风花雪月,甚至基本上几年没有进过任何的风月场所,他在竹林中独自对着流水振袖,看着一年四季花开,枕琴听雪卧禅房,独自泛舟湖上,看湖心影动水无双,孤独得令人心伤。可是再没有任何人能进入他的心,他温文尔雅,淡漠疏离,礼貌克制,即使是面对家人,也是一样的。但是仍然我行我素,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一个人,当年的爱情已经是全洛阳人的饭后谈资甚至是笑柄,那么,还有什么人的看法他需要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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