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受的四分之三侧面半身像，饱和度低，对比度高，打光凸显了他的面部轮廓，上了年纪之后愈发瘦削的脸颊，在镜头中反而显得立体而高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金融巨擘的贵气。
受：“挺……挺帅的。可惜不像我。”
攻笑了：“说明你可塑x_ing高啊。发我一份，我要给一个导演看看。”
又几日后，攻：“搞定了，你去跟这位导演吃顿饭，合拍的话就准备入组吧。”
受：“什么角色啊？”
攻将项目简介递给他看，短短两页，也看不出什么细节，大致是一部现代职场剧。
“男三号，是主角的顶头上司，我觉得挺适合你。”
受听见“上司”二字就有些心里没底：“我尽力吧……”
受再次打扮得人模狗样地去赴饭局。
导演是个年轻人，去年刚导出过一部大热剧，野心勃勃地想再出一次神作。年轻人一头扑在作品上，选角都是亲力亲为。
这年头男女主角的决定权基本不在导演，男二女二也被资方预留给了各自捧的新人。然而到了男三号这儿竟然还得面对空降党，导演心里就有点不乐意了。尤其是看完受的资料照片后，更加失望。
结果，资方爸爸开了口，可以先吃顿饭，看看合不合拍。
话虽如此，导演也知道就算不合拍，自己也没资本拒绝人。只好先走个过场，你好我好一番，回头再以“气质不太符合”为由删改点儿戏份。
受进了包厢，与剧组几人挨个儿握了手，人模狗样地坐下了。
导演毕竟年轻，藏不住事儿，面对受时总有些敷衍。
受看出来了，态度却很诚恳：“给您添麻烦了，我没有经验，到时候还得拜托您讲讲戏。”
论年纪，导演都得叫他叔了，当下拉不下脸来，假笑道：“哪里哪里，您形象还是很好的，回头找找人物的感觉，肯定没问题。”
受当场开始敬酒：“男三是怎样的上司呢？”
导演只得干了：“嗯……现在剧本上写的是个落魄中年，曾经在职场受挫，后来就放弃了努力，每天混日子，还会时不时给主角喂点儿毒j-i汤打击他的积极x_ing……”
导演又倒了杯酒，抬起头，懵了。
只见对面的受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整个人犹如突然脱水的咸鱼。
受的眼神也死了：“您看我这感觉找得准吗？”
导演：“……”
导演：“！！”
第二十二章
这部剧的男一是个小鲜r_ou_。说是小鲜r_ou_，其实已经快三十了，只是出道时走的偶像路线，后来没机会转型，就一直腆着脸鲜r_ou_到了现在。
男二号也是个小鲜r_ou_，年纪比男一小几岁。虽然也走偶像路线，但颜值比不上男一，青春饭吃不了几年，又不愿意老是整容。本人比较有抱负，公司也早早为他设计了演技派路线，让他好好琢磨演戏，通稿再吹几波，争取早日拿个奖。
老鲜r_ou_和小鲜r_ou_同在一个东家，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多时。
小鲜r_ou_鄙视老鲜r_ou_一把年纪了还装鲜r_ou_，老黄瓜刷绿漆。
老鲜r_ou_鄙视小鲜r_ou_硬吹演技，明明跟大家半斤八两，非要自视清高，没事儿还捧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不知道给谁看。
两人在片场表面上客客气气，转过身互相翻白眼。
直到受进组了，鄙视链忽然有了最底层。
受的名字早在刚刚确定选角时，就传遍了剧组。所有人都在八卦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新人是怎么拿到机会的，最后得出了一个最靠谱的说法：这是个带资进组玩票的土财主。
老鲜r_ou_近年演了不少辣j-i玛丽苏剧，粉丝都快审美疲劳了，急需整出个像样的作品。
小鲜r_ou_的野心就更大了，是想靠这一部拿奖的。
俩人一看受进组，都暗中担忧。等到目睹导演笑口常开围着受转的样子，更加心惊胆战，就怕这土财主往空中撒点钱，给自己加个几十场戏过瘾，这剧就毁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担心，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一天，轮到老鲜r_ou_和受对戏了。
这部剧的男一是个刚入职场的新人，和同样一穷二白的女友在大城市里咬着牙各自打拼，誓要闯出一番天地。男三则是男一的顶头上司，职场失意的落魄中年，看不惯男一盲目乐观的样子，时常给他喂毒j-i汤，要让他认清真实的社会。
换句话说，老鲜r_ou_和受的对手戏特别多。
小鲜r_ou_对此幸灾乐祸。老鲜r_ou_暗呼倒霉了一阵后，却又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万一反衬之下，显得自己又帅又有演技呢？
老鲜r_ou_到片场化妆时，受已经坐在化妆间里了。见老鲜r_ou_进来，他主动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鲜r_ou_：“……”
老鲜r_ou_想问好，突然在称呼上卡壳了。
叫他什么呢？按理说他这把年纪了，自己应该叫老师，可他在业内分明是个新人，资历还不如自己老。
老鲜r_ou_想了想，强行叫了声：“老师好。”
就见对方彬彬有礼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名字就行。”
老鲜r_ou_见他识相，便也客气了一句：“待会儿多关照。”
受继续彬彬有礼：“第一次演戏，您多担待。”
那头棚里机器准备好了，副导演便来领着两人过去。
片场布置成了办公室的样子。
导演是个强迫症，下的指令极其细致，安排站位的时候连身子的朝向和抬头的角度都报出来了。这也是因为近来花瓶太多，只会僵硬地原地站桩，逼得导演像个木偶戏的cao纵员似的。
导演：“好，男三坐着，男主进来，走到这儿，这么看着他，说台词，懂了吗？试一次，场记！”
场记板一打，导演喊了action。
老鲜r_ou_走到站位上念台词：“主任，我的方案为什么又被打回了？”
受缩在电脑屏幕后面，装作在打斗地主的样子。闻言探出半个脑袋：“什么方案？”
老鲜r_ou_：“……”
老鲜r_ou_的内心遭受了巨大冲击。他心想：不可能吧？错觉吧？
老鲜r_ou_继续念台词：“昨天下午发到您邮箱里的那个方案，已经照您的意见改过了，您又打回了。”
受双目无神地看着他，想了想，缩回电脑屏幕后，鼠标点了几下，再探头出来：“小X啊，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老鲜r_ou_心道：卧槽不是错觉！
前一刻在化妆室里还很正常的一个人，此刻赫然被男三附体了。
丧得出神入化，咸得以假乱真。
受的语气平板无波：“……这个不到位，啊，不到位，缺一点脚踏实地的东西，你要好好想想……”
老鲜r_ou_惊吓过度，一不小心忘词了。
“卡！”导演说，“主任就照着这个来，男主表情变化丰富一点，先点头认真听，然后慢慢皱眉眯眼……”
导演根本不讲“愤怒”“委屈”这样抽象的字眼，直接掰开揉碎，把五官往哪儿摆都设计好了，仿佛恨不得演员是泥巴人，随便他捏。
老鲜r_ou_在这样的讲解下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歧视。他心想：我还比不上一个第一次拍戏的新人吗？这也太扎心了。
老鲜r_ou_抖擞精神，要拿出干劲来了。
第二场action。
老鲜r_ou_听着受慢吞吞讲套话，努力把眉头拧了起来，提高声音：“我觉得这个方案是切实可行的，可以为客户省去很多复杂的步骤，我愿意加班去跟客户沟通！”
受八风不动地斗地主，输了一盘，放下鼠标走到窗前的站位点，给自己倒了杯茶。
受：“小X啊，不要想着一蹴而就，要一步一步慢慢地去努力……你就会发现，你一步都走不通。”
“卡！”导演喊道，“很好很好很好，过了过了。”
老鲜r_ou_：“……”
受就着手中的道具杯子喝了口茶，暗中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时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样子：“谢谢您配合。”
老鲜r_ou_呆滞着，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悲剧的未来。
一周之后，受终于迎来了和男二号的对手戏。
这场戏里男一男二男三都在。小鲜r_ou_上午跟女一号对了场戏，吃过午饭，看见老鲜r_ou_和受走进了片场。
小鲜r_ou_站起来，先是假笑着跟老鲜r_ou_打了声招呼，然后客客气气地跟受握手：“老师好。”
受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跟老鲜r_ou_初见时的流程。老鲜r_ou_冷眼旁观，间或瞥了小鲜r_ou_一眼，那眼神几乎带着恻隐之心，可惜小鲜r_ou_没发现。
男二号是这家公司的继承人，标准富二代，同时也是男一的情敌。这场戏讲的是男一干出了优秀的业绩，却被男三顺手抢了功，追着男三据理力争时，迎面遇见了情敌男二。
场景是在一处走廊，为了衔接连贯，导演让老鲜r_ou_和受把上一个镜头的末尾也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