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南往北 作者:四又西【完结】(9)

2019-06-29  作者|标签:四又西

  对着镜子擦身时,他的手碰到挺起的胸部,指尖顿了顿,从尖端点下去,顺着一路摸到了肋边,那儿有一条不太明显的疤痕。

  没什么感觉,胸部和伤口,都没什么感觉。

  这是手术的成果,也是后果。

  过去的时间太久,他早忘了当年那家小医院在哪里,给他做手术的医生长什么样,只记得零星几句对话,还是隔着一道门断断续续听来的。

  医生建议最好去大型医院找专家,不排除术中风险和术后后遗症,他没听到回答的声音,便站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手还没放上门把,就听那个人说:“不,这样就可以。”

  手术很顺利,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用手碰,假体撑起了前胸,站直了的时候会微微下沉,等他习惯了一点儿,发现除了摸上去没有想象的柔软,还丧失了感觉,手术切断了他的神经线。

  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晚上喝得有点儿多,南星站了一会儿觉得头晕,他把卫生间的窗户留了一条缝,裹着浴巾走出去。

  床的四周铺了地毯,他脱了鞋踩上去,跪坐着翻衣服各处兜里的钱,一张张凑齐,总共二十张,这是今晚的小费。

  熟客就这点儿好,出手大方。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首饰盒子下压着个信封,他把手里的钱整了整,塞了进去。

  隔着纱帘,李n_ain_ai房间的灯又亮了,南星靠着窗等了会儿,见灯又灭了才换了衣服躺上床,一沾枕头,发觉头发还是s-hi的,但随即而来的汹涌睡意让他几乎没有挣扎就坠入了黑暗。

  第二天中午醒来,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疼,南星摸了摸头发,压着枕头的那边还是潮的,他拿吹风机吹了两下,头发留了三年,快到腰了,就是每次吹起来费劲儿。

  他换了衣服,把抽屉里的信封放进包里,走出门。

  李n_ain_ai的房门开着,竹帘卷了一半,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往里面喊了声:“n_ain_ai!”

  “小南?”李n_ain_ai看着他,把声音调小了。

  “我出去一下,”南星拉过手腕上的皮筋绑住头发,“咱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去吧,没啥买的。”李n_ain_ai说。

  “膏药还有吗?”南星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哎,我记得还有几片,”李n_ain_ai弯腰在茶几下面的礼品盒子里翻了一会儿,“还有三片。”

  “行,我再买点儿。”南星转身出了门。

  从胡同出去沿着马路直走再左拐,是这片儿最近的一家银行,他走进去存钱,在账号那一栏里想也没想得顺溜写下一串数字,又在户名那里写下周桐两个字。

  回来路过药店,他进去给李n_ain_ai买了两盒膏药,出来又在胡同口的小超市里挑了些菜,拎着两个袋子往回走。

  刚走进胡同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牌号后面三个7。

  南星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口,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紧跟着一个男人从李n_ain_ai房子里钻出来,身后一包抽纸摔在他背上。

  “滚!”李n_ain_ai颤声喊着,“我没你这个儿子!”

  男人边跑边回头,差点和进门的南星撞上,他停下步子,看了眼南星,朝身后跟出来的李n_ain_ai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没女儿也不能拿个外人当女儿!”

  “我打死你,”李n_ain_ai从墙根儿下捡了根细棍子,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我打死你!”

  男人擦着南星跑到大门外,拉开车门跳进去,车子响了两声发动了,南星隔着车窗玻璃看到男人盯着他的目光。

  他转身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住了冲过来的李n_ain_ai:“n_ain_ai,人走了。”

  李n_ain_ai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愣了一会儿,刚刚挺直的背又慢慢弯了下去,她捏了捏南星的手,叹了一口气:“进去吧。”

  南星扶她进了房间,李n_ain_ai在沙发上坐下,盯着电视就不动了。等一个小时后他端着碗碟子从厨房出来,李n_ain_ai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每次李格来了又走,n_ain_ai都得好一阵儿难受,一开始南星还见她躲在房间偷偷哭,后来不哭了,就发呆,他问了几次,n_ain_ai只是叹气,什么也不说。

  “小南,你有小徐电话吧。”李n_ain_ai抬头看他。

  徐北这天中午吃撑了,瘫在座位上塞着耳机打瞌睡。他有个毛病,睡觉一定得在床上,除了床的其他地方只能拿来闭目养神。

  隔壁小陈的呼噜打得又香又甜,他睁开眼,怨念地盯了一眼,想着要不要找两团纸把他鼻孔堵了。

  手机这时候响起来,小陈的呼噜猛地停了,徐北赶紧摁了电话,走到外面走廊上去接,结果看到屏幕上南星两字,一愣之下又小紧张起来。

  “徐律师,”南星说,“你下午能过来一趟吗,n_ain_ai有事找你。”

  南星说话本来就没什么情绪起伏,这一下搞得徐北更紧张了:“出什么事了吗?”

  “n_ain_ai没说,你先过来吧。”

  徐北给赵老招呼了一声,在公司楼下打了辆车就直奔胡同,但距离胡同口还有几百米,司机就以那边路不好走为由停下了,他只得下车。

  这天气温比前一天上升了整五度,徐北在大下午的紫外线里走到李n_ain_ai家,感觉西装里面的衬衫s-hi了整个背,汗水沿着额头两边流下来。

  南星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时候有点吃惊:“外面这么热?”

  “还行,就是晒,”徐北脱掉外套搭在手臂上,抹了一把汗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n_ain_ai呢?”

  “在房间,”南星见他直奔房间,拽着他的衣袖拉了一把,走到水池边,“先洗个脸。”

  “那个……”徐北还没说完,南星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站在旁边看着他。

  “……谢谢。”徐北愣了愣,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凉水,南星从旁边的晾衣绳上拉下一条毛巾递给他,他接过来,一回头看到李n_ain_ai正掀开帘子,忙笑着招手,“n_ain_ai,我来了。”

  “热坏了是吧,”李n_ain_ai笑着说,“快进来,里面凉。”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南星往他后背瞟了一眼。

  衬衫s-hi了一大片儿贴在他背上,黏糊糊的不太好受。

  其实晾着一会儿也就干了,但突然被南星提出来,背上黏s-hi的那片儿就像长出了刺,让他顿时有点儿不自在。

  换衣服……换谁的?

  他偷瞄了眼南星,南星今天穿着黄色的短袖,亚麻长裤,看起来干净挺拔,甚至有点学生气。

  但依然属于不辨雌雄系列。

  “衣服s-hi了啊?”李n_ain_ai走过来,“房里开着空调,s-hi衣服穿进去得感冒,小南给拿件你的吧,我看你俩个头差不多。”

  “不用,不用麻烦,一会儿就干……”徐北连忙摆手,碰上南星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他不知怎得莫名有点儿怂,“行吧。”

  “快去,”李n_ain_ai拍拍他的胳膊,慢慢走着回房间去了,“小南也是,穿得那都是什么,麻袋儿一样,整天没个姑娘的样子。”

  徐北默默看了南星一眼,发现对方脸上居然难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南星的房间外面看上去和李n_ain_ai那间差不多,但走进去就发现几乎大了一倍,不是宽敞,是深。

  两个窗户一个面朝院子一个挨着胡同,老式的窗棂外缝上纱窗,阳光惨兮兮只能照着一小片儿,房间里还是很y-in暗,不像李n_ain_ai那边,窗帘一拉满室亮堂。

  徐北走进去一阵凉意,让他被晒得发涨的脑袋霎时冷了下来。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虚空一点,生怕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得。

  南星打开衣柜,拿出个衣架先把他的西装撑着挂起来,又翻出一件衬衫递给他。

  “怎么这么长?”徐北接过来比了比,“都到屁股了。”

  “我当裙子穿的,”南星看着他,又往衣柜里看了眼,“没衬衫了,T恤行吗?”

  “行行行,不是非要衬衫。”徐北被他一个裙子震得很无语。

  南星找了个白色短袖给他,走到桌边椅子上坐下开始玩手机。

  徐北愣了一下,接着飞快解开衬衫扣子,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

  有点儿短,刚遮住腰,他拉了拉下摆,好在西裤腰线高,不至于露r_ou_出来。

  “李格今天来了。”南星背对着他突然说了一句。

  李哥?徐北愣了愣,蓦地想起来,一审卷宗里有被告的名字。

  他瞪起眼睛:“李n_ain_ai的儿子?他来干什么,和解?”

  民事案件不乏原告被告庭外和解的,甚至和解的案子占大多数,作为律师也更倾向于双方和解,毕竟省事儿,但这个案子都判了一遭了,这个时候和解,是要撤诉?

  撤诉后一审判决就会生效,那两口子愿意还钱?

  “不清楚,”南星听着身后没动静了,才转身看着他,“我出去了,回来碰上n_ain_ai举着棍子要打人。”

  徐北想象李n_ain_ai拎个棍追着人打的样子就想笑,又有点儿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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