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眉头紧蹙,“一定有问题,就算他真的要杀人,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开枪。”
杨凯文在审讯室关了一上午,他这案子的主审,局里大小领导,顾成蒋格格几个,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他愣是一言不发。局里寄望于杨太太,然而杨凯文也只是同她说对不起,请她好好照顾女儿,关于开枪一事仍是缄口不言。
目前最大的进展是根据车辆信息已经联系到车主本人,对方正在赶来的路上,据他说今早发现车辆失踪后还以为是违停被拖,因公司周一有重要会议,并没急着处理,想着自然会接到通知,无非是时间长短而已。警方对此虽持保留意见,但也深知这并非胡扯,毕竟规定是规定,事实是事实。
杨太太对于杨凯文杀人一事也显得非常震惊,并询问死者是谁。死者身上及车上没有找到线索,目前也没有符合的失踪记录,因此身份还不能确定。顾成抄了汽车牌照和车主姓名给她看,杨太太表示完全没有印象。
顾成他们同专审组的同事一起,被分成四组进行调查,李康去户籍排查死者身份,王一川去昨日持刀伤人案那家,苏城和蒋格格去杨凯文开枪现场,顾成去等弹道检测报告和法医鉴定结果。
王一川忍不住嘟囔了两句,说既然不信任还不如给大伙儿放大假,天天喊叫人手不够把人当畜生使,这会儿警力咋就突然充足了。大家没说出来,但谁心里都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蒋格格道:“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表面证供太不合理了——小苏不是说你。”
苏城点点头,“我知道,就因为我看着这一切发生,才更不合理。”
弹道检测并无意外,尸检那边果然有蹊跷。
法医知道顾成他们在等,特意把人叫进去,兴味盎然地指着尸体比划,告诉他们两颗子弹分别是从哪里s_h_è 进去的,一颗留在了体内什么位置,另一颗又是从哪里飞出去的。顾成仔细观察弹孔,女法医眼睛一亮,“天气太热了对吧?”
和顾成同来的那位已然很不耐烦,拼命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冷冷道:“也许下班后你可以请他喝瓶冰水。”
女法医抬头看他一眼,一脸问号。她不知道别人眼里,她已经沉迷于男色在发s_ao了。
顾成指着尸体心口一处伤口问道:“难道这里才是……”
女法医情绪高涨,“没错,这里才是致命伤,凶器很薄,前窄后宽,应该是小尺寸的水果刀之类,从肋骨间刺入心脏。死者中弹的部位并没有流多少血,一个人死亡时,重力会让血液流到最低处,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是天气太热,连这点儿血恐怕都没有。”
顾成道:“所以杨凯文开枪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女法医点头肯定,“两到三个钟头。”
第90章 人生没有很多侥幸
死者身份还在排查,毕竟身份证件照的相似度实在堪忧,他也没有犯罪记录。
杨凯文开枪现场及周边没有异常发现。
城市停车困难,夜间违停犹如家常便饭,被盗车辆的车主既不认识死者,也不认识杨凯文,对这飞来横祸只有一个cao字,初步调查下来并未发现可疑。
对持刀伤人案附近邻居的再次调查证明了苏城的供词,由于被害者死因和死亡时间的新发现,从杨、苏二人一同赶往刀伤案事发地点,到苏城目睹杨凯文开枪,这一段时间反倒成为了杨凯文的不在场证明。
众人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出意外杨凯文应该能够洗脱谋杀罪名,然而案情更加复杂了。情感上来讲他们当然愿意相信杨凯文不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可他毕竟开了枪,即使是朝着一具尸体。
杨凯文在听说他杀了一个死人时,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然而被问及究竟是谁杀了人,他仍然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顾成他们无事不被允许进入审讯室,只能通过监控录像来关注里面的情况。杨凯文的表情波动很细微,说不上是害怕、担忧还是别的什么,毕竟无论他在事前是否知道自己杀的是个死人,他可能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做好关于伪装的抉择。
王一川直拍大腿,“明显有问题嘛!”
蒋格格若有所思,“是什么让他非得当着小苏的面开枪呢?”
苏城道:“他是故意的,除非,为了保护什么人……”
李康熬了个通宵,第二天一早不负众望带回了死者的身份信息。李康手里举着一页A4纸,“本科哲学专业,硕士学位拿了两个,政治经济学和人力资源,已经拿到的博士学位是管理学……管理心理学,嗯,现在正在修艺术学理论的博士学位。29岁,结婚半年。”
王一川咂舌,“读书人啊,上个学都能给上得这么牛逼,服!”
李康平时话不多,都不由感慨,“可不是,人那专业名儿我都念不利索,读这么多书,可惜了了。”
在对死者生前亲友、同事的询问中,并没有得到他同杨凯文有交集的有效讯息,而杨凯文还是不肯开口。这件案子,明明一直不断挖掘出新的线索,然而对案情进展却又并没有什么有效帮助。大家正一筹莫展,没料到杨太太帮了大忙。
杨太太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说谎者。蒋格格例行公事拿了死者资料给她,谁知道她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好半天都还在瑟瑟发抖,简直就是直接告诉在场所有人,她不但认识死者,而且关系匪浅。
苏城去看杨凯文,告诉他案子最新的进展。
“当着我的面开枪,就是想让我证明是你杀了人。”
“你从来没想要我的命。”
“你一直告诉我们,法律就是法律。”
杨凯文背对着苏城不看他,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是我开的枪。”
审讯室里,蒋格格道:“你知道死者跟什么人有过节吗?”
杨太太瞪大双眼,“我怎么会知道!?”
“你们的关系,我想不用我多说吧。”
“什么关系?”杨太太冷笑,大概是考虑到自己刚知道死者是谁时候的表现,她也觉得强撑没有意义,“他的私事我不知道……我们有各自的生活。”
“那么昨天凌晨一点到四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当然是在家睡觉。”
“有没有人能证明?”
杨太太叫道:“谁半夜睡觉的时候能有人证明?!”杨凯文不用说,女儿是住校的,她没有证人。
“我想你应该明白了,在你丈夫开枪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亡至少两个钟头。”
杨太太彻底激动起来,打翻了水杯,“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没有杀他!就因为我一个人在家就说我杀了人?你们没有证据!”
蒋格格道:“你冷静一点,我们并没有指控你杀人。”
苏城拿了一份新资料进来,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蒋格格道:“死者已婚的事实想必你很清楚,但恐怕你不知道的是,目前他同时与至少三位女x_ing保持着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而且不算他的妻子和已经结束的关系。”
杨太太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许久才勉强道:“那又如何?你们要冤枉我杀人吗?我、我可以请律师。”
“如果杀死死者的凶手不是杨凯文,谁是最有嫌疑的人,我想你心里有数。”
杨太太尖叫道:“你胡说!胡说!我没有杀人!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律师!”
蒋格格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微笑道:“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你可以走了。”
杨太太一头雾水,恍恍惚惚起身走出审讯室,听到蒋格格在她背后缓缓道:“我们只想让你知道,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杨队也没交代过一句。”
苏城道:“你诈她啊?”
蒋格格道:“没证据,不诈怎么办?老杨屁都不放一个!小顾呢,让他弄个心理圈套啥的,看能不能诈出来。”他们的确没有证据起诉杨太太,甚至连她与死者的暧昧关系也不过是一个明摆着却毫无依据的事实。所谓死者与其他多位女x_ing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一样没有能够作为呈堂证供的确凿证据,推测加适度夸大而已。
忙了一天,两人在食堂随便吃了一口,回去路上买了个菠萝。
苏城探头去瞧,顾成在厨房切菠萝,微微弯着腰,恰能看到个屁股。他蹑手蹑脚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腰,张嘴要吃的,“啊——”
顾成无奈一笑,“还没泡盐水呢,当心过敏。”
苏城耍赖,“没事儿,我糙汉子。”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直接吃会怎么样吧?”话一出口顾成立刻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肯定不知道。”
“嘿嘿,总不会吃死人。”
“腹泻、呕吐或头痛,刺激唇部表皮和口腔黏膜,以及引发过敏症状——过敏死起人来不要太容易。”
“长老,看今晚月明如水、夜色温柔,就不要念经了吧?”
顾成指尖凉凉的带着水汽,戳戳他额头,“人生没有很多侥幸。”
苏城投降,“哎呦顾老师,头疼……”
顾成笑着回头在刚才戳过的地方亲了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浅吻,苏城把脸靠在他肩上,双臂收紧了些,仍是环抱着他的腰。“还以为他们夫妻关系已经很糟糕了,没想到还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