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志成城 作者:陈小玄【完结】(24)

2019-06-29  作者|标签:陈小玄

  苏城磨磨蹭蹭回到座位,顾成已经将牛扒切成小块,冷冷道:“今晚你不用吃,看足十秒,看多少我吃多少。”苏城委委屈屈道:“我能先去要个呕吐袋么?”

  恐惧中最难以逾越的就是恐惧本身。当坚持过最初的十秒,一切都容易了许多。

  一开始的确是在几欲作呕的状态中煎熬了一阵子,慢慢地便有所好转,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还是看的太多麻木了,产生了顾成说的什么resistance抗x_ing,总之真的好像之前他自己所讲的那样——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今天有些进步,但苏城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愉悦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抗x_ing”对于血腥的现场无异于杯水车薪。顾成道:“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学校田径队,有一天我们出去拉练,一共两个带队老师,其中一个是教务处搞后勤的,临时凑数顶个班,没想到就凑出事了。体育老师让他骑自行车,他非要一起跑步,结果没两公里就把自己跑出毛病了,120要求跟个人,体育老师不敢把几十个学生丢在外面,我就跟车去了医院。那个老师躺在车里哼哼唧唧说胡话,哎呀哎呀地喊叫,还伴随着手舞足蹈,护士一个人按不住,叫我一起帮忙。然后半路上他吐了。都不用看,那个味儿一出来我也跟着吐了。护士是个小姑娘,目不斜视,面不改色。”

  苏城一直聚精会神,听到这儿仿佛也闻到了“那个味儿”,忍不住又恶心了一下。他隔着大大的餐桌摸摸顾成脑袋,“十四岁呀,可怜孩子。”

  顾成翻了个白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苏城大大地点头,“你用亲身经历告诉我,吐着吐着真的可以习惯。”

  顾成凉凉道:“不好意思,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呕吐物的抗x_ing远远弱于对残肢断臂的。”

  剧情反转太快,苏城呆了半天,悲愤道:“那是怎样啊?”

  顾成心里暗自发笑,不再逗他,正色道:“趋利避害是万物本能,你试着把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想这份工作对你有什么意义,想如果适应不了你会失去什么。”

  苏城觉得这几句话有点儿抽象了,正试着消化,顾成接了个电话,脸上瞬时乌云密布,除了接通时的“你好”,全程一个字都没再说过。苏城问他怎么了,顾成答非所问,“有点事我先走了。”苏城看着他都快走到餐厅门口又折回来,黑着一张脸道:“一次失败不代表次次失败。”本来应该如沐春光,结果却是山雨欲来,搞得苏城都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句鼓励的话语了。

第32章 男人的初恋只有一次

  顾成走了,苏城一个人守着一张大桌子,感觉傻乎乎的,又很没意思,想跟乐晓北打个招呼也先走。跳水队那帮子似乎兴致挺浓,他看了一圈儿没找到乐晓北,却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了人。

  乐晓北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开门出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下意识向后躲避时脚下打了个滑,苏城还未及伸手,乐晓北身后已经有人扶了他一把。

  乐晓北十五六岁时和严辉好过一阵子。

  在近乎封闭的体系里男女关系很难简单清透,只要闹得不是太过分,教练们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十二三岁之前小男孩小女孩睡得迷迷糊糊被师兄师姐推着拉着、连哄带骗到别的房间睡上半夜是最常见不过的了。乐晓北这方面确实比较晚熟,差不多过了十四岁才知道了换房换床的猫腻,那还是队友实在看不下去强行解释的,然而才刚以为自己明白一点了,就又被男生和男生之间的交换整懵圈了。等再次理出个头绪的时候,已然和严辉走得非常之近了。队里的人都非常上道,生命中的特定阶段有特定的娱乐方式和情感寄托,一旦离开这个载体就自动删除,没有人会把这一段混乱的岁月带到以后的生活中去。x_ing别这个最大的问题在他们这个小世界里恰巧最不是问题。

  严辉比他大一岁,那段时间对他特别的细心体贴,处处照顾,那时正是无知无畏又容易冲动的年纪,懵懵懂懂就和人家好上了。那时候他认知里所谓的“好上了”,无非就是关系比跟队里其他所有人都亲密,可以讲很多心里话,自己有的东西都想跟对方分享,给对方花钱不心疼,闲暇时间都在一起,亲亲摸摸这种开始他认为十分不要脸的事情还是在严辉坚持不懈的引导下才逐渐开窍的。那时严辉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和包容,以至于后来分手时的翻脸无情和若无其事让乐晓北满心茫然,几年来都不能确定对方真实的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聚会乐晓北早就听说了严辉也要来,心里多少别扭了一下,但也就仅此而已。严辉打招呼、寒暄、微笑,还很快地拥抱了一下,对他与对别的队友并没有什么不同,乐晓北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过去那一段他希望就此揭过,再也不要提起。乐晓北甚至小小地自责了一番,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或者自以为是了,毕竟严辉当年离开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乐晓北喝得不少,严辉颇为亲热地扶他去厕所时他还十分感激,想起了年少无知时人家对自己确实是高低不错的。他其实并不恨严辉,只是当时前后落差太大,免不了有被欺骗的感觉,而后来想起会颇为尴尬,如今既然对方一切如常,他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不知是有意无意,严辉的手从他肩膀滑到腰间,乐晓北很不自在,轻轻挣开,“我真没喝多,不用扶着。”严辉反而又凑近了些,“晓北,想我没?”乐晓北感到尴尬,“偶尔会想起来,怎么说也是队友。”

  严辉笑笑,路上便没再说什么,然而好景不长,上完厕所洗手时,他突然在乐晓北脸上亲了一下。乐晓北一愣,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二人的境况,严辉正对着自己笑得暧昧,还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得意,大抵自以为是个含情脉脉的样子。严辉看乐晓北只是发呆,以为他还像过去一般害羞,又或许是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一些往事,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在他耳边低语,“晓北,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回国之前他考虑过借助乐晓北的关系看看有没有路子可走,但并没想过再续前缘,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乐晓北时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说十六岁的乐晓北只是可爱,现在的乐晓北则是干净、漂亮,青天白日下的另一种诱惑。

  他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想再去亲乐晓北,而这一次不搞突袭玩深情,乐晓北便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反应。这种话说出来,乐晓北再迟钝也明白他起了什么心思,虽然并不清楚他真心还是假意,但乐晓北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想跟这个人再有任何普通朋友之外的瓜葛。

  乐晓北退开一大步,拒绝的意思非常明确,然而还是给两人留了台阶,仍是比较心平气和,“严辉,我们四年没见了,我应该没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吧。”

  严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晓北,你变了。”

  乐晓北没说话,只是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严辉瞧着突然觉得特别刺眼,转身把隔间检查了一遍,没人。乐晓北莫名其妙,严辉道:“晓北,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对,太急进了,但是既然决定了要走,我就不想拖泥带水,那样对你是更大的伤害不是么?”

  乐晓北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把承诺、道歉、自我否定这种需要认真对待的话挂在嘴边,张口就来,一千多天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没有过任何联系,却连个暖场都不用。他摇摇头,“没有什么伤害不伤害的,我没觉得你错,也没觉得你对不起我,真的。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咱们还是朋友,好么?”

  “再见亦是朋友?这种屁话你也信?”严辉冷笑,然而话一出口又后悔,放缓语气道:“晓北,我知道你对什么都很认真,过去的事,你问问自己的心,真的说忘就能忘吗?男人的初恋只有一次,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乐晓北听得头皮发麻,j-i皮疙瘩掉一地,“抱歉严辉,我怎么想的我很确定,这个机会真的没有必要。走吧,你喝多了,回去睡一觉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晓北,你现在混得好了,大满贯冠军的助教,何凯还真照顾你啊。”严辉挡在乐晓北身前不让他离开,满脸嘲讽,弦外之音已是不言自明。

  严辉十七岁多才冒头,在全国赛接连拿了好几站的冠军,但是这在人才济济的跳水队算不得多么突出,而且这年纪也着实不小了,他清楚自己在国家队的前景并不乐观。严辉在队里属于脑子活想法多的,趁着自己行情看好就另寻了出路,所谓的放手一搏,不过去了欧洲国家没能出什么成绩,转教练之后抓不到好苗子,人际关系也一般,总之发展得很不好,今年合同到期眼看着就是失业的节奏。

  出去发展的人在跳水队里没有秘密,大家都知道他现在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光景,跟乐晓北两厢一对比会介怀很正常,乐晓北本来也不在乎他因此对自己有芥蒂,然而迁怒到何凯,还如此不干不净,就让人难以忍受了。乐晓北沉下脸来,“何凯和秦若琳一对儿大家都知道,今年马上都要订婚了,你说我就算了扯上不相干的人干什么。”

  严辉越说越不像话,“呦我这说什么了你这么急赤白脸地给人辩白,心疼啦?跟我好过之后就开窍了是吧,不谢谢我么?”

  乐晓北一直以来以为他最多是薄情罢了,怎么也想不到心思竟然龌龊到这个地步,跟当初记忆里的那个严辉再没有半分相似。乐晓北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禁恼火,“如果再见亦是朋友是句屁话,我不介意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严辉死瞪着乐晓北,对方脸上看不出半点残存的情谊,且毫无惧意,冷冰冰的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找不到一点过去那个晓北的影子。酒精点着了血液,一路燃烧到大脑,严辉猛然扑上去,双手钳住乐晓北肩膀,死死把他压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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