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 作者:吾指【完结】(4)

2019-06-29  作者|标签:吾指

  “唔——”他猛地睁开眼,四周归于寂静,只见浮尘慢悠悠的在冬日阳光里打滚。

  身上压着一床没套被套的白被芯,衣服裤子鞋子一个也没脱,艰难坐起身,脑袋里强烈的晕眩感在提醒他生病了。

  7.

  寒冬把屋内的温暖都写在玻璃上,厨房热气尤甚,从屋外只能看到雾蒙蒙的窗内有个高瘦的身影,陈以道瞥了一眼窗户,继续盯着灶上的这锅粥,搅拌的木勺转动很慢,回国一个多月这还是第一回 开火。

  他心不在焉,想到一些事搅拌的动作渐渐停了,忽然有隐约人语从楼上传来,他才回过神。

  关了火盖上砂锅盖子,从橱柜里取出一只杯子倒上热水,他从塑料袋里拿了盒胶囊,想了想又换成冲剂,泡进杯子里看到那深褐色的药汁才想起忘了买什么,翻了几个柜子却都没有,只得作罢。

  走到二楼期间话音一直未断,乔阳很擅长于絮叨,他是知道的。

  陈以道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在跟乔月月打电话,也没在意,敲了两下门就进去了。

  话音戛然而止,乔阳背着门坐在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扭过头看向门口时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恼怒,但下一秒惊愕浮现在他的脸上。

  陈以道觉得他的表情像个傻子,房间里电视也没开,也不是在打电话,陈以道疑惑他在自言自语什么,但并没有问出口,只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吃药。”

  乔阳微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我说吃药。”

  乔阳仍旧没动弹,瞪着一双睡得浮肿的眼泡连大气也不敢出,好半晌陈以道被他盯得犯怵了,才不耐烦的问他:“听不见?还是发烧烧傻了听不懂?”

  “以...道。”乔阳轻声喊他,气息轻得仿佛在吹一朵绒毛。

  “干嘛?”

  “啊!”乔阳猛然站起身局促的冲他笑,又跳到床上,以最快的直线距离蹦到床那头,看着他的冷脸心中尚有戚戚,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阳克制而热切的保持着嘴角的笑容,用熟稔无比的语气打趣他:“我还以为你又不理我了呢?你刚刚干嘛不说话啊,吓死我了。”

  乔阳的眼睑浮肿泛红,黑眼珠却乌亮的带着笑,床边狭小,陈以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净笑脸,清晰到连他眼里的几条红血丝都分明无比。

  他几乎就要跟着他笑了。

  “哇,你是怎么做到秒换衣服还顺便把个子拔高的,你们鬼都这么牛逼吗?”说着乔阳还想伸手去拍拍看陈以道的头顶,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以道勾起的嘴角顿时僵住,拧起眉头下意识打开他的手:“你在说什么?”

  乔阳一吓,惴惴的把手别到身后:“夸你...呗。”

  陈以道显然并不想理会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恶声恶气的指着杯子叫他快点吃药,乔阳二话不说立刻乖乖端起杯子咕嘟嘟灌下半杯,喝冲剂这个事需得一鼓作气,嗓子眼吞咽得正起劲儿,陈以道下句便是:喝完快点走人。

  喉头猛然一窒,呛到气管,嘴里那口深褐色的药汁咽不下去,电光火石之间陈以道只来得及偏过脸,气味酸苦的药汁就这么密密麻麻下雨似的喷了他一身。

  乔阳咳得面红耳赤,半晌直起腰揩了揩嘴,在陈以道怒不可遏的目光中企图抬起袖子给他擦脸,目光不小心瞥到他s-hi漉漉的领口,深吸一口气小声哔哔:“诶哟在家穿什么白衬衫啊,大冬天怪冷的......”

  8

  陈以道终究没能把乔阳赶出去,黑着脸换了件衣服便出门去了,临出门前重重的把砂锅摆在餐桌上,乔阳跟着桌子一抖,也不敢看他,兀自摸着滚烫的碗边,心里在想:电视剧里说鬼都是吃香油纸钱的,这该不会是陈以道用香烛变出来的吧,吃了要不要紧的?

  不过陈以道这么“费心”给他煮的白粥,他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他咽了咽口水,太饿了,肚子里只有半杯苦药汁,尽管这锅白米粥看起来一点味道也无,但他想象了一下j-i腿,竟然油腻得想吐,便欣然接受了这锅粥。

  晕眩让他的工作效率骤降,提起画笔就觉得颜料盘在转,画了两格便画不下去了,重又倒回床上去,趴着晕,躺着还是晕,侧过身剥着手指上的一小块颜料,心里记着交稿没几日了,在一阵恐慌中继续躺着。

  他姐教他的,天大的事睡一觉再说。

  冬日太阳下山早,他这一觉直睡到昏天黑地,晾在床边的手冰凉,他迷迷瞪瞪的把金属表带解了,把手夹在胳肢窝里面,满屋落针可闻的寂静令他不敢醒来,索x_ing摸索到被子胡乱盖着继续睡。

  睡到天亮就好了。

  深夜的灯光刺眼,微弱的酒气浸润到鼻息间,乔阳嗅到有些不安,想拉高被子躲起来,奈何怎么也拽不动似的,脸颊上细细的摩挲让他想笑,抬起手挠了挠腮帮子:“痒...”

  陈以道靠得极尽,他喝多了,看着乔阳就想笑,故意捏他的耳朵看他缩起脖子躲闪。

  “唔...”高烧的人烧红了脸颊,虚眯着眼缝伸出手赶苍蝇。

  骤然间,陈以道的笑凝固住,他一把抓住乔阳的手腕,不可置信的拉到眼前,只见细瘦的手腕上是几条杂乱不清的疤。

  他深吸一口气,瞪了瞪眼再看,还在。

  喝醉的人力道没轻没重,他反复的看着摸着,lū 起乔阳衣袖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往上竟然还有,小臂内侧三四道全是小指长的疤,越往上割得越利落。

  乔阳是穿着外套睡的,lū 到臂弯就lū 不上去了,陈以道赤红着眼,已是酒醒大半,但仍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吼道:“你都干了什么!”

  就这么一声,在寂静的深夜炸开在房间里,乔阳就像吓疯了一样,连眼前是谁都没看清就急忙坐起身往旁边躲。

  陈以道亦是一惊,赶忙去抓他,乔阳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到处躲,床褥踩得邋遢不堪,陈以道好不容易把他堵在衣柜边,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两拳。

  他把惊弓之鸟一般的乔阳抱着,一面紧紧的箍住他的胳膊,一面恨恨的骂着脏话,骂他疯了,骂他神经病,但也只敢轻声的骂。

  乔阳身体瑟缩,背部死命的贴着墙壁,好一会儿才从方才肌r_ou_绷紧的状态中缓和过来,他分辨出原来是陈以道在骂他,立时卸下防备,一颗心却七上八下起来,手臂悄悄缩进衣袖里,浓重的鼻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心虚:“我不是疯子,你不准这么说我......”

  “那你是什么?”陈以道垫在墙壁上的手掌收紧,酒精上头,愤恨的扯着他的头发:“一个懦夫,废物!胆小鬼!”

  乔阳咬白了嘴唇,眼泪扑漱漱的往外滚,他无可反驳,只能用他从前屡试不爽的耍赖皮威胁对方:“...你再说我,我就要生气了。”可他的气势远没有话语那么强硬,因为他不确定这招还管不管用了。

  从前陈以道很怕他生气的,乔阳想来想去,发现好像一直都是陈以道在迁就他,这么想着都没意识到脚下虚浮,顺着墙壁就滑了下去,彻底沦陷在黑暗前,他想:原来自己竟然欠陈以道这么多,越是细想,越觉得自己实在不配独活。

  天蒙蒙亮,一身酒气的男人坐在床边,他衬衫的领子扯散了三颗扣子,方才医生来给乔阳打针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狼狈。灯光昏黄,照着床上那熟睡的人睫毛像金羽一样温暖,他目光深沉的盯着,看他因哭泣而发红的眼睑鼻子渐渐褪去颜色,微微嘟起的嘴唇却始终带着委屈的弧度。

  乔阳睡觉打小就是这样的表情,嘴唇嘟着看起来不大高兴,但陈以道一直很喜欢。

  9.

  高一期中考试那几天下雨,水汽重潮骨头,乔阳他爸腰痛犯了,早起姜海琼载着儿子出门,车开到路口陈以道已经在那等着了,陈、乔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隔着一家,连户型都是一样的。

  下雨天两家大人不放心孩子自己去上学,陈以道只有个起早摸黑一头扎在工作上的爸,每每此时便是姜海琼开车送他们。

  陈以道收了伞坐进去,乔阳无处安放的脑袋终于找到个合适的枕头。

  “姨,我爸让我问问增叔今儿腰疼好点了没?”

  “好点了,”姜海琼顿了顿又叹口气:“嗨,老毛病,就那样吧,贴着膏药在家里还要开什么电话会议,哦,你爸好像也被他拉上了,我出门的时候还说他呢,自己折腾就算了,还总扯上你爸,我都嫌他烦。”

  陈以道笑笑:“我爸这是跟着增叔学习呢,他乐意。”

  姜海琼也笑:“等明儿你爸也升上去了,看谁还这么替他赶面子。”

  “诶呀你们吵死了。”乔阳闭着眼嫌弃的往窗户边倒去,脑门“咚”的撞在玻璃上:“大早上一老一小打什么官腔?”

  “嘿,这死孩子,”姜海琼没好气:“你要能有以道一半懂事,你爸的腰就能好了。”

  “啊...关我什么事啊?”乔阳一脸不可置信的瞅着陈以道,皱起脸:“都怪你!”

  陈以道无语。

  姜海琼看了眼后视镜,乐呵呵的接着和儿子拌嘴:“也就以道受得了你,你可安分点吧,等人家以后找了女朋友,你再想欺负他可不能够了。”

  陈以道:“姨...”

  “我才不稀罕他!”乔阳很气:“赶紧的,你找个女朋友去给我妈看看,隔壁班那个谁不是喜欢你吗?还有周可可我看她对你也挺有意思的。”

  “你别乱说啊,我跟她们一点事没有。”

  “怎么没有啊,你昨天和周可可聊得可开心了,人漂亮姑娘要和你谈恋爱,你会不乐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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