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年华 作者:青衫落拓【完结】(50)

2019-06-29  作者|标签:青衫落拓

他坐下,打量四周,任苒租住的是一个面积不算大的一居室,装修没有任何特点,但收拾得十分整洁。

眼前这间房兼着客厅、餐厅与书房,左边摆着一张小小的玻璃餐桌,上面除了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放了一只水晶花瓶,里面满满地c-h-a着一大把红黄夹杂的康乃馨。客厅的陈设也很简单,但茶几下铺了一块灰蓝色的地毯,有些陈旧的沙发上面搭了一块精致的米白色带流苏的答巾,摆着两只绣了鲜艳向日葵图案的抱枕,增加了不少居家气氛。

茶几上放着一本旧书,正是他曾在T市公安局在任苒包里看到过的《远离尘嚣》。

不远处厨房飘来一阵香气,他下意识地拿起这本借自Z市图书馆的小说,抚摸着陈旧的封面,突然想到,任苒随身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本旧书,告别昔日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安下家来,需要下的决心和付出的勇气也许比旁人能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样一想,他突然平静了很多。

“这书是我妈妈临终前看的,我没有还回图书馆,一直带在身边。”任苒从厨房出来,将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移到茶几上,“君培,过来吃吧。”

她准备的晚餐很简单,一碗排骨海带汤,清汤冒着袅袅热气,海带切成细丝,上面撒了一点儿葱花,看着十分诱人,一盘番茄炒j-i蛋,一盘青椒牛r_ou_丝,一盘清炒口蘑小白菜。她盛上两碗米饭,田君培跟上次喝j-i汤一样,吃得干干净净。

“你看着不像是会做菜会料理家务的女孩子,实在是没想到。”

她莞尔,“都是逼出来的。先是在国外留学,后来又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不做就没得吃啊。”

再坐到沙发上时,田君培发现,他很难再有正襟危坐质问的意念了。但任苒已经沏好了两杯茶放到茶几上,神情郑重,显然准备认真解释。

“我是前些日子知道我名下的那些股票。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去办过股东代码卡。”田君培蓦地想了起来,“那天你去所里,是想跟我讲这件事吗?”

任苒点点头,“是啊,不过看你太忙,我想还是先自己弄清禁了再说。对不起,君培,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什么。”

田君培心底一松,握住她的手,柔声问:“现在弄清了没有,是不是有人违规使用你的身份证办理账号进行内部交易?”

任苒迅疑一下,“注入资金买进ST股票的人是陈华,他是亿鑫集团董事长,他下属的证券投资部门一直在分析研究,投资ST股票。他用我的账号买入,应该不算想建老鼠仓违法套利。”

田君培认真思索着,他这几年都潜心处理各种非诉业务,自然也对资本证券市场的运作有一定了解,可仍然觉得陈华这样的举动有些匪夷所思。

“他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你的名义进行数额巨大,足以引起证券分析人士和媒体注意的交易,如果不是为了获利,总得有一个目的吧。”

“你在T市也看到了,我不想再见到他,他这么做,只是……想逼我露面。”

如此大动干戈的方式,让田君培一下怔住。

“如果你能证明账户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设立并进行cao作,那么可以先借助媒体做一个澄清,然后再采取必要的法律行动。”

任苒摇摇头,“君培,那些股票不属于我,我肯定不会要。但我不打算专门去找记者做澄清。”

“这样人们会对你有很多不必要的猜测。”

“除非交易违法,招来证监部门调查,那我会实话实说。现在我已经辞了工作,也不准备接受任何采访,报纸做什么报道,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在乎,有些事只要不理会就自然会淡下去。”

田君培心底一沉马上得出了结论,“你不愿意因为你的澄清引来针对亿鑫的调查,对吗?”

任苒没有否认,“君培,有一些事,我必须对你说清楚。陈华是我的初恋,我十八岁那年爱上他,十九岁时我们分开。我出国念书,接下来过了好几年我们才再见面,也只是见面罢了。前年我出了一次车祸,差点送命,他一直在照顾我,不过,我跟他……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在田君培看来,在十八、九岁那样的不成孰时期,所谓爱情不过是感情和欲望的本能萌动而已,没法持续是正常的,不至于对一个人的生活造成深远的影响。任苒的这个交代异常简洁,却根本没法解释陈华一直穷追到T市,现在又用如此手段逼她露面的原因。可是田君培知道,这已经是任苒不想提及的往事,他去追问未必明智。

“他这次的做法我不能接受,但我并不信希望逞一时意气,损害他负责的企业,我只能尽力做危害最小的选择。”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准备不闻不问,不理股市的事,等陈华自行收手。”

“他是很难主动放弃的人,不过我既然下了决心,也不可能轻易改变。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处理问题不够坦诚,我能够理解。”

田君培发现,任苒有一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睛,平静而清澈,哪怕在批评她自己不够坦诚时,她的语气与神态也是坦然的。她显然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引起别人什么样的反应,也愿意尽量解释。可是就如同她不在乎媒体怎么报道一样,她似乎也并没真正在意他是否会接受她的解释。

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发现这一点才是最让他介意的。然而面对任苒,他没法再盘问下去了。

“我说过,我不会问你的过去,小苒,这一点你不必有负担。”

“对不起,君培,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我也尽可能想对你做到坦白,但是,一个人背负太多过去以后,已经不可能有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境界了。”

姓的声音再怎么平和,也含着一丝不自觉的萧索苍凉感。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想,爱上一个人,要求的大概就不是所谓公平了。”

她的手在他的掌中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合拢,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接到田君培打来的电话时,她本来已经想好,她没权利将一个男人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搅乱,跟他说结束应该是明智的选择。然而现在,她却无力保持冷静放开他的手说出再见了。

其实你是介意的。

田君培从任苒的住处出来,停住脚步,看着身后高高的公寓楼,他对自己说,身为一个律师,就算追求的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公平,也会在乎一个相对的公平与合理。只不过相较于公平,你有更放不下来的东西,你心底要求的到底是什么?

已经是深夜时分,城市中高楼鳞次栉比,越来越没有过去立于伊人窗下,看灯光透出的那种浪漫可能。当然,田君培此时也没有多少浪漫念头,他只是心情烦乱,没法整理出一个具体的答案给自己。

理智告诉他,任苒也许正如她一开始就承认的那样,缺少天真与热情,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更何况她还有如此复杂的过去,跟陈华那样看上去深不可测的人有经济上的牵扯纠葛。

可是,在被一份悄然滋生、慢慢变深的情感占据之后,哪怕他一向信奉理x_ing处世,也没法说服自己就此放手了。

接下来正如任苒预计的那样,她始终不露面,而愿意接受采访的那几位榜上有名的散户牛人各执一词,有两个人言辞谨慎,只说市场投资有风险,个人行为并无制秘诀;但另有一个人突然主动现身,高调谈论自己的预测分析能力,俨然以Cao根高手、民间资本意见领袖自居。有了如此自愿抛头露面的人士不停填充版面之后,再没人来继续打搅任苒。

隔了半个月,章昱写的报道发表在财经周刊上,他特意给任苒寄来一份,任苒看后发现,原先他持的质疑基调在成文以后,悄然改变了侧重点,不光没有在其中谈到她与亿鑫之间的关系,甚至没有专门针对亿鑫一家企业,而是着重分析包括亿鑫在内的民营资本以各种方式进军一级市场,进而对国内证券市场资金格局发生影响。

最让任苒意外的是,陈华竟然接受了采访,对于五年前亿鑫集团推动保险公司上市一事他做了一个官方x_ing质的说明。这一节极其简短,据她所知,应该是陈华头一次在媒体前露面了。

章昱打来的电话证实了这一点。

“他突然让助理打电话给我,表示愿意接受采访,只十五分钟时间。我得承认,他气场太强,主导了谈话思路,哪怕我旁敲侧击问他的出身经历这样敏感的话题,他也只淡淡的说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并不介意我怎么写。”

任苒不解地问“怎么又扯到他的出身去了,你不是说你们杂志不会报道这个吗?”

“我新近又收集了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他发迹的经历很神秘,也很有意思,十分值得一写。”

这是任苒不愿意接的话题,章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眼下发出的这篇报造也算独家,深度和角度郁得到了总编的肯定。”他话锋一转,“Renee,我只有一点疑心。”

任苒知道他想说什么,“你认为他打破惯例接受采访是给我解围吧。”

“没错,还不止于此,那位最近跳得很欢的所谓Cao根高手,一样很有围魏救赵替你吸引眼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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