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峰想过去跟他打招呼，有个中年女人先一步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林河看了她一眼，那女人四十来岁，穿着挺讲究，身后还跟了个保镖模样的男人。她说：“林河，你好。我很喜欢你演的戏，我也是你的粉丝。”
唐峰扬起眉毛，在他们不远处的角落里坐下，背着身听他们说话。
钢琴师弹了一首曲子，灯光幽微，酒吧里气氛暧昧，暗流涌动。
那女人道：“你最近怎么不拍戏了？”
林河没说话，跟公仔又碰了一下杯。那女人掏出名片，道：“我是一间化妆品公司的董事，前段时间想请你做代言，被你们公司回绝了。我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意向重新考虑跟我们公司合作？”
林河道：“代言？什么条件？”
女人道：“三年二百万，偶尔请你出来见个面，聊聊天。”
林河道：“我不陪饭局也不陪聊，你找错人了。”
女人道：“嫌钱少？咱们可以再商量。我知道你被李双月冷冻了，你现在没钱解不了约，只能在这里唱歌。我一个月给你三十万，你跟我一年，轻松把解约费赚到手，有没有兴趣？”
林河笑了笑，看着她道：“我值这么多？你看上我什么了？”
女人托着腮看他，像是欣赏一幅画，说：“喜欢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如果非要说的话，你跟我的初恋情人长得有点相似。”
唐峰哼了一声，心想：“套路。”
女人把名片塞进林河胸前的口袋里，随手拨开他垂下来的刘海，说：“我喜欢你的眼神，干净，诱人而不自知。现在有这样眼神的男人不多了。”
她手指尖往下滑，想摸他的脸颊。林河拨开她的手，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他抓起公仔走了出去。那女人把他剩下的酒喝了，惬意地眯起眼，手里轻轻地把玩着那个酒杯，仿佛很留恋上面的温度。
唐峰跟着林河出了酒吧。林河走在前面，唐峰去开了车过来，跟在他后头按喇叭。林河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早知道他跟来了。
唐峰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林河没理他，沿着路一直走。唐峰只好开着车跟在他后头，车速慢的像乌龟爬。
林河走到河堤边，停了下来。唐峰下了车，走过来说：“跟我回去吧。”
林河道：“我想吹会儿风。”
唐峰道：“你不冷？”
林河道：“酒喝多了，躁得慌。”
他坐在河堤上，听着哗哗的水声，陷入了安静当中。唐峰回车上拿了个毛毯来，自作主张地给他裹上了。林河枕着公仔，裹着毯子，感觉自己可以在这里睡着了。
唐峰坐在他旁边，说：“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林河说：“嗯，我看见你了。”
唐峰道：“你别答应她。你想解约，我帮你凑钱。”
林河摇了摇头，说：“不用。”
唐峰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在这时候逞能。”
林河没说话。他摘下钥匙，看着钥匙环上的不锈钢小猪，良久酒意上来了，闭上眼就这么睡着了。
唐峰叹了口气，把他背起来，拖着他回到车上。然后他发现挡风玻璃上多了一张纸。
他因为乱停车而收获了一张罚单。
第28章 新起点
唐峰去林河的住处陪了他两天，林河一直没再去酒吧唱歌。
傅江波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情况。林河在屋里睡觉，唐峰接起来去阳台说：“他不去了。”
傅江波听他语气不太好，说：“怎么了，病了？”
唐峰道：“公司也不差那几个钱，何必把他扔在那里让人践踏呢。一晚上好几个让他陪酒的，谁也受不了这个气。”
傅江波道：“你想太多了，只是普通工作，这么上纲上线的干什么？不想去就不去了吧，给他放假。你来公司一趟，刚给你接了个代言，是个男装品牌，三年三百万。”
唐峰道：“你找别人吧，我胜任不了。”
傅江波有点好笑地说：“你不缺钱了？你账上才几个钱啊，这就开始耍大牌了？”
唐峰道：“兄弟比钱重要。你们对林河太刻薄了，他有他的人生，你们这样会毁了他的。”
傅江波沉默片刻，说：“当初李总就说过他不适合这个圈子，是你非要把他带进来。到底是谁剥夺了谁的人生？”
唐峰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傅江波道：“别跟钱过不去，来公司把代言接了。林河的事咱们好商量。”
唐峰憋着气去了公司。李双月跟没事人似的，说：“把代言合同签了。坐着收钱的事，有什么不开心的。”
唐峰道：“李总，你打算怎么安排林河？”
李双月叹了口气，说：“我听说他最近情绪不太好，跟女朋友分手了。这样吧，他要是想接通告，就来找我。要是想休息，就在家待着。只要他不从事演艺方面的工作，我以后都不管他了。”
唐峰听她的意思，是把他彻底打入冷宫了。林河眼下最痛苦的不是出不了头，而是不自由。要是能就此退出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对他来说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唐峰签了代言，晚上跟投资商见了面，吃了顿饭。半夜唐峰回到林河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没人来开。他掏钥匙自己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林河不在。
唐峰有点醉了，躺在沙发上等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亮林河回来了，唐峰睁开眼，见林河站在门口。
他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到门口去，一把抱住他，说：“你上哪儿去了？你别答应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代价太大了。李双月说不再干预你的生活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必要非得解约。”
林河没喝酒，看起来很清醒。
他安静地说：“你放心，我已经有打算了。”
林河说他准备参加高考，他想当导演。
他过了年才二十二岁，追求梦想还来得及。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垂着眼，有点不好意思。唐峰却挺替他高兴，说：“读书好啊，大家都说你有书卷气，可见你有这个命。好好准备，你一定能考上的！”
经历了这么多打击之后，林河没有选择一蹶不振或是堕落下去，而是愿意勇敢去面对自己未来的道路，为自己负责。他的柔韧和坚强实在很让唐峰佩服，也替他感到高兴。
去年中戏导演系的文化课录取分数线是四百多分。林河还有一年的时间，要复习文化课，还要准备面试，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他打定了主意，次日就去报了个高考复读班。班里的学生有比他年纪还大的，大家坐在一个教室里，各有各的故事。有人认出他是个明星，起初还有点好奇，待久了发现他也挺普通的，对他的热度就降下去了。大家都奔着自己的目标埋头苦读，氛围还是挺好的。
电影《我跟爸爸的约定》上贺岁档，年前要加紧宣传一波，唐峰和林河抽空去站了几天台，参加了首映式。
首映式除了主创和员工，还抽奖送了二十张全家票，欢迎父母带孩子来看。现场有不少小朋友，气氛其乐融融。跟粉丝互动的环节过去之后，开始播放电影。
林河跟唐峰就了座，灯光黑下来，一只小鸟从海上飞过，抖落一根金色的羽毛，化成了瀚海国际的logo。
林河笑了，轻声道：“这小鸟是方金翎吧，她爸爸是真的宠爱她。”
电影演过了引子，唐峰受伤的场面一晃而过，接着就是救护车鸣笛的声音。信息交待的简洁利索。导演和主演的名字显示出来，标题出来了，小朋友叽叽喳喳地跟着念。
唐峰有点感慨，他还是头一次在大荧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模样，还挺帅气的。他从前怎么不知道那个大荧幕上的人有那么大的能量，仿佛能聚集光芒。
故事正片从北京四合院的上空开始了，鸽哨响起，一群鸽子在空中回旋。老北京的风土人情随着镜头慢慢展开。
林河看着电影，仿佛把拍摄的过程重新走了一遍。穆秋云确实厉害，把普通的故事用平实的镜头拍摄出来，却很能打动人的心。就像乔峰使一套长拳就能力战群雄，真正的实力就是这么低调而厚重，让人高山仰止。
他专注地看着荧幕，心想：“这条路虽然艰难，却值得。立志投身于这一行，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参加完首映式，林河换下西装，重新投入到他的书山题海中去。
过年补习班放了两天假，除夕和初一。除夕晚上林河还在做题，书桌上堆着课本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唐峰过年没回家，留下来陪林河。他去买了年货，晚上准备跟他涮火锅。
林河正在放英语听力，蓝牙音响里英语道：“Peter在地铁上，第一站上来七个人，下去五个人，第二站上来八个人，下去两个人，第三站上来五个人，下去一个人，请问Peter一共坐了几站？”
唐峰：“……”
林河认真地把数字记在Cao稿纸上，然后懵了，说：“几站来着？”
唐峰拿着拖把擦地，说：“三站，还不如我。抬腿！”
林河哈哈哈地笑了，说：“被它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