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不熄 作者:它似蜜(上)【完结】(22)

2019-06-28  作者|标签:它似蜜 甜文 现代架空 强强 欢喜冤家

  李枳在这屋里转了一圈,得出结论:书分三类,化学、小说、经管。基本都是英文的,还有几本看起来像拉丁语系的。其中化学类的书籍全有笔记痕迹,小说卷页的也不少,倒是那些经管的,夸张说来简直像是新书,砖头一样堆得整整齐齐。

  不过这些书里还有几本例外。都是繁体中文的,而且光看名字就很奇葩了,什么《点燃生活的方式》《如何从容掌控你自己》《y-in影中的梯子》。应该都是心理学j-i汤书,可黄煜斐显然看得很认真,不但折页和标记很多,还贴了不少便签纸写笔记,导致这几本印刷粗糙的机场读物显得又厚又旧。

  正当李枳纳闷着呢,却听身后门口有人道:“你看到了?”

  “什么?”李枳回头,黄煜斐则指了指从书页里掉出的一张活页纸。李枳捡起一看,标题上用繁体写了一行小字:“一个词记录法”。

  这词并不陌生,却让他僵在原处。

  大概去年十二月份,也就差不多这个时候,李枳收到一封来自陌生人的电子邮件,没做任何解释,只是向他推荐了这种方法。具体做法就是每天睡前反思此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是不想忘记的,多年后是想要看到某种提示然后再次想起的,那就用一个词概括它,无论是好是坏,都记录下来。

  当时李枳还沉在各方面接连受挫的y-in霾里,万念还俱灰着呢,为了不每天想着去死,他抱着不怕开水烫的念头试了这个方法,发现还挺有用,至少让他渐渐没了为这个cao蛋的世界死掉的冲动。

  到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概括词已经攒了好几个长条,他和那个陌生人的邮件往来也时断时续地进行了一年。对于他的道谢,陌生人总是客气地说句“应该的”,也从不和他有任何关于私人情况的交流,每次只是单纯用说明书似的语言给他推荐改变低迷状态的小方法,或是推荐他几本小说来读。用词极为简练明晰,尽管用的是英语。

  小说李枳倒是全读遍了,那人很会推,都是半天就能看完的小篇幅,回味却隽永。而这些方法,李枳只做到了最开始一条,并且多数时候,他给那人的回信都是在谈阅读时产生的古怪疑问,等着陌生人给他耐心解答,或者讲述自己最近心情怎么好了一点,又或是在电台听到了什么沧海遗珠,给那人推荐一下。总之,干巴巴的,自己看来都乏味,可对方就是孜孜不倦,好像乐于和他保持这种联系。

  李枳承认这大概二十几封邮件对他整理人生以及在人类间好好生存,是很有帮助的。

  他也越来越盼着陌生人给他回信的一天,一般是周二,那他就觉得周二亲切。

  后来他在网上搜不到有关“一个词记录法”的任何信息,怀疑是陌生人自创的。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哪个朋友在关心自己,最后却发现,这种朋友还真没几个,而且都能逐一排除。最后他得出结论:说不定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国际友人,记错邮箱地址,把他当成别人来关心了。

  因为貌似没谁会这样专注地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又窃喜,又小心,像偷了糖含在嘴里,坚持着他的“一个词记录法”,和陌生人规规矩矩相敬如宾地偶发邮件,半信半疑地过到了今天。

  想不到居然能在这地方见到它。

  好像什么事情突然就……有了答案?

  这答案也太好了吧。

  李枳直勾勾地望向黄煜斐:“就是你吗?那个乱码邮箱。”

  ————

  感谢留言~

  我们的可怜宝李小橘终于有哥哥了……

  对于欺负自己(准)媳妇的人渣,黄生表示这仇我记下了。

第11章

  黄煜斐垂睫微笑,跨过书堆走到李枳身边:“那不是乱码,是一句拉丁文。Placere exspecta me,请等我的意思。”

  ……请等我?

  李枳抓紧那张纸,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又听见黄煜斐在自己耳边说:“去年十二月九号到十号,我回过一次国,在上海,看你们的演出。所以其实我们一年前就见过。”

  李枳不语。他努力回忆那天的上海,似乎刮了狂风,特冷。

  黄煜斐继续道:“演出完都在喊安可,你扔掉琴跑到后台去了,我很担心,就追过去看。我看到你一个人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流了很多眼泪。然后你发现我,很害怕的样子,就从后门跑掉了。”

  李枳把那张纸夹回书里,道:“很长一段时间我演出完都是这种状态,也被撞到过几次,没印象了。我猜你出去追了?”

  黄煜斐捋了捋他耳后的头发,低头注视着他:“是的,可是没有追上。酒吧后面全部都是小巷,我都找遍,还是错过你。后来我回去,酒吧里好像打了一架,阿翔受伤,你们乐队其他三个也说不清你大概会往什么方向去。”

  李枳打断道:“哈哈,他们早习惯我这样了,我也知道这样挺没职业道德的,人家都喊安可了,我连谢幕都没有就一个人瞎跑,不被砸场子才怪吧。”他捏着鼻梁并不抬头看,像是在说件极丢人的事,“但是,要你弹你这辈子倒霉遇上的,最大的人渣写的曲子,因为是你们乐队成名曲,所以还他妈得全国巡演地弹着当压轴,安可再弹上两遍。台下的人,还都不知道你是谁,只记得他。”

  说着说着,李枳就深低下头:“我靠,那段时间大概真已经疯了,但我必须得赚钱给我爸还债。我后来还把宋千的一把琴给砸了你信吗。”

  黄煜斐轻轻抱了抱他:“我知道的。我知道你那段时间过得不好。”

  李枳深吸了口气,倒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不觉得我很怪?很吓人?我和你在视频看到的Leeze差距特别大吧,没记错的话,当时我还理了个板寸?看起来不是神经兮兮的吗?”

  黄煜斐把他抱得更踏实了些,低声道:“你看到喜欢的人痛苦,会觉得他怪他吓人?不要再这样问我了。”他顿了顿,又放缓语速,认真叙述:“我一直后悔那么着急地走,回去之后也一直在想回来的事。香港转机的时候买了几本书,读完之后觉得可能对你有用,我也咨询了我的心理医生,他说可行。可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专心照顾你,所以也不懂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进入你的生活,最后选择了用邮箱……现在想想,好像有些胆小。”

  李枳忽然笑了,倘若头顶有块乌云,那就一下子散了。他从黄煜斐怀里稍微挣开,仰头看着那人的眉眼:“我的妈呀,小心翼翼地陪我聊了一整年,现在毕了业就迫不及待回来,还把我给弄到这儿来,是因为真有这么喜欢我?”

  黄煜斐眼中泛起波光:“是啊。喜欢你。”

  李枳又笑:“而且你从那时候就知道我很神经病了,不是视频里那个干干净净的家伙,和你幻想的一点也不像,结果还是喜欢,还是放不下?”

  黄煜斐脸色突然有点发红,埋头在李枳颈子一侧蹭了蹭,不动了:“很神奇,我在上海见到你本人之后,心里更加确定:我真的一直喜欢这个人。我找到了必须要做成的事情。”

  李枳喘息加重了,有点急,抬手抱住他的腰,问道:“那我能问问黄少爷吗,长得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弹琴比我牛的也大有人在,为什么会是我?”

  黄煜斐一时没有出声。

  其实他也迷茫过。他本来非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喜欢自由,最不愿陷入离不开谁的被动境地,甚至懒得处理超过三个月的感情纠葛。他很清楚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和谁交往前也都会把自己的秉x_ing先说清楚。倒有不少明知如此还争着往上扑的,于是黄煜斐也就习惯来去自由。但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另一个人变得疯狂。像中了一枪。

  当时小酒馆浓烟弥漫,人声混杂,李枳在台上显得娇小瘦弱,动态却非常流畅轻盈。他冷静又迅速地拨动琴弦,不时跳到主唱身边互相对着弹段快的,那样明亮、锋利,就好像这才是他生在这世上原本的、该有的、最舒适的状态,弹出的密集音符却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彩色灯柱照在他身上,像精灵,甚至带点靡丽鬼气,让人想靠近,想看得更清,想拢在手中好让他永远这样继续下去。黄煜斐用一双眼睛都不够,几乎要把他看穿。

  这就是他在屏幕上看了四年的人。

  更何况,他后来奔去后台找他,眼神撞上的一瞬——李枳就站在那里,不再是台上耀眼的他了,他静下来。脸色皎洁,像片遥远的月影,光滑又柔和。李枳怔怔地看着从暗处闯入的黄煜斐,太暗了,看不清,于是s-hi润的、羔羊般的眼眸茫然地眯起来,慌乱地滚落没对镜子掉完的泪水。

  黄煜斐看见,他明明白白的一生就摆在这双眼睛里面。

  从视频而起又不断积攒的憧憬,曾经可望而不可得的疑惑,以及长时间以来促他自律自省改过自新的动力,在那一刻爆发。一种突如其来的疼惜,混着责任感的阵痛,就这么劈头砸下来。然后追也追不到,然后空手回到异国,然后用一年被彻底勾去魂魄,用一天将人找到。

  是李枳让黄煜斐体会到人类感情的某道边界。

  这不是夸张。一个向来不愿认真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另一个话都没说过两句的人抓住,缓缓下坠,最后失去理智?作为人类的二十几年,黄煜斐在这个世界传递和接受能量,缓缓地移动,不屑也不能建立和宇宙中其他事物的紧密联系,直到有一天,被行星撞击。

  李枳就是这种级别的能量。

  让他有勇气扔掉混乱而暴躁的生活的能量。

  不过,这些煽情的话,由于太接近内心,也太匪夷所思,黄煜斐哪怕再口无遮拦,也是绝不可能对李枳说得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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