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作者:文盲土拨鼠【完结】(61)

2019-06-28  作者|标签:文盲土拨鼠 强强

  “不想在公司里睡了。”

  “是因为在忙收购的事情吗?”

  顾烨揉了揉眉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呼气声,“已经不再是收购的事情了。”

  “你那天真的用不着回来,公司出这么大的乱子不说,你自己不也弄病了吗?”

  顾烨听的火气直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换做那天如果是我给你打的电话,说我被人堵了,你怎么做?”

  顾溟换位一想,不免喟叹,他自然会做出同样的举动,风雨无阻地赶回来。

  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暴雨夜里在高速公路上飙车。

  以前更是,别说是顾烨被人堵了,一旦有人表现出对顾烨的敌意,他都得扑上去揪着人家的衣领揍,因此他没少挨过顾升的骂,没少被禁足。

  “对不起,”顾溟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懂这些商业法则,更没有建议可提,只是说,“别太累了。”

  “说不定我这次真的栽了。”

  顾溟看不见他的表情,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难道一点补救方法都没有吗?”

  “还能怎么办?破产,流落街头,都有可能。到时候我无家可归,哥哥打算养我吗?”

  顾溟丝毫没有怀疑他流落街头的可能x_ing,果断地回答,“好。”

  顾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你原来也这么答应过我,那个时候你还不会一口一个’对不起’、’谢谢’,不会整天想着如何推开我。”他顿了顿,“哥哥,你确实变了很多,讨厌我这个弟弟,嫌弃了,烦了,也正常。对我好——也只不过是觉得亏欠而已吧。”

  顾溟呼吸一滞,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人嘲笑他、轻视他可以,不理解他也无所谓,可这话轮到顾烨说出来,等同于将他这十年间的牵挂全盘否认。

  顾溟不是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他喜欢诚挚的季池,喜欢墩圆的警长,喜欢在画展上见到的正在做访谈的意大利画家,他也喜欢顾烨,无论是那个小不点,还是现在这位,顾溟都无可救药地在意,可这种喜欢似乎与之前的种种喜欢都不一样。

  他不会因为想到季池而难过,不会在想到警长圆溜溜的肚子时而难过,不会在想到那位画家的惊艳一笔时而难过。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

  顾烨也不问他想什么,“那你想明白了吗?”

  顾溟侧过身去,面向顾烨,“没有。”

  自此一别,相逢何期?第一次他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告别,一别便是十年,别得物是人非,别得他这个弟弟都跟全世界一起站在玻璃罩外质疑他。

  顾烨不理解他,这让他隐隐觉得哀痛。

  “我不在的那些年,你过得好吗?”顾溟自顾自地说,“我过得很清醒——我一直都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我很清醒……所以也很痛苦。”

  “有时候我看着别人追求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梦想时,我很不理解。”

  “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他们其实并不在意结果。哪怕什么都得不到,他们也总是兴高采烈的。”

  “其实我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

  顾溟被自己这番乱七八糟的话逗得禁不住嘴角上扬,“我以为我宁可你讨厌我,其实不是。别人都说我假清高,可能我就是假清高吧。”

  他觉着自己第二天起来一定会捶胸顿足地后悔,颇有些自嘲地说,“事后我竟然觉得有点高兴,你不讨厌我,我挺高兴的——你说我是不是假清高?”

  之后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顾溟的预料,顾烨一个翻身半跪在他两侧,像只一跃而上的猛虎。周遭漆黑一片,顾溟却将他眼里的炙热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团火焰俞烧愈旺,几乎就要将他融化。

  很久之后,当顾溟再度回忆起这一天的夜晚时,他仍然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动。那两团扭曲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向上生长,烫得他口干舌燥,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忍不住告诉自己,原来这世界上有人这么喜欢我。

  顾烨握上他两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手心贴着手心,额头抵着额头。

  顾烨的手心很热,他自小体温就偏高,抱起来像个小火炉,夏天就更不用说了。

  直到顾烨的唇贴上来的时候,顾溟还在想着怀里的小火炉。你现在不是小火炉了,是个大火炉。

  鼻息交错,扑撒出的气息也不再如以往一样满是侵略x_ing,顾溟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脖子后便挤进一只手掌,揉着他的后颈。他似乎还尝到一丝清淡的薄荷味。

  直到顾溟缺氧“嗯”了一声,顾烨才结束了这个温柔绵长的s-hi吻,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哄着,“我不碰你。”又握着顾溟紧揪着床单的手,让他搂上自己的脖子,“哥哥,抱抱我。”

  顾溟微喘,主动揽上他的腰背,抚过他的伤疤,想象着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约莫比自己还要孤独千万倍,一时间心里的潮水泛滥,溃不成军。

  理智和氧气一同被抽离出去。顾溟闭上眼,心想,我可能真是疯了。

  60.

  顾烨再也不想把人吓跑了,跳下床,一溜烟跑进了浴室里。顾溟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嘴,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有点发烫。

  顾烨冲了个澡才敢回来,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你刚刚不是洗过了吗?”顾溟从被子里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冰冰凉的,“怎么还是凉水澡?”

  顾烨说,“……我热。”又问,“我能靠你近点吗?”

  顾溟没说话,他不说拒绝就是对顾烨最大程度的接受与退让了。顾烨把他的答案听得明白,这才大胆地挪过去,蹭上他的枕头角。

  顾烨离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嗅到停留在他头发尖上的薰衣Cao洗发露的味道。以前顾溟被顾升禁足,顾烨怕他生闷气,总是半夜溜到他的房间找他。那时他们人小,枕头又柔软又大,大到足够垫上两个小脑袋,顾烨也像现在这样,侧着身子,明明看不太清楚,还是抬着眼皮,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说上两句话。

  顾烨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像有温度。顾溟直视着天花板,咽了下口水,“别看了,快睡。”

  “我没看。”

  “睁眼说瞎话。”顾溟瞄了他一眼,“这么黑能看得见什么?”

  顾烨小声地请求,“哥哥,我这些天能住在这吗?”

  顾烨话说得柔软,顾溟一向禁不住他这样示弱,答应了,“这本来就是你的地方。不过你要是想住公司,我也拦不住你。”又说,“我以为你这些天都住在城东。”

  “嗯,是住在那。”

  顾溟想起那个时候被他翻出的牛皮纸袋,还有那一小幅油画,明明不想触及到他的隐私,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那里的?”

  “爸去世以后吧。”话题变得有些沉重,顾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好奇,“否则没法做事,不是想到他,就是想到你。”

  有些人会在至亲之人离去之后将他们存留过的证据全部封存,甚者会直接更换自己的生活环境,就是怕睹物思人,无法走出伤痛。顾烨虽然选择离开,却不愿捣毁这个空壳,他将顾升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刻意保留,包括顾溟房间内的床单、书桌,甚至只是床头柜上的一张儿时合照。

  他这个弟弟还是一声不吭地、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进行怀念。

  没人理解顾烨为什么只会在年底回去,没人理解他为什么会跑到小树林后坐着,一坐就是一整晚,也没人理解当他裱起那副油画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可是城东的房子也是空荡荡的,顾烨只是将它当作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顾溟想着想着,悄悄揉了揉苦闷的胸口,“不过多一双碗筷。”

  顾溟难得跟他讲这么多话,还顺带将他的饭都承包了!顾烨乘胜追击,伸出一只胳膊想要搂住他的腰,结果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拍掉了。

  “不能抱着哥哥睡吗?”顾烨有些委屈,“我都说不碰你了。”

  “不能。”顾溟今晚终于拒绝了他一次,“冬天冲冷水澡容易着凉。你身子骨虚,容易感冒。”

  被人发现自己冲澡的真实意图,顾烨心虚道,“我没有感冒啊。”

  “你上个月不是才刚生过病么?怎么记忆力也变差了?”

  顾烨干巴巴地反驳道,“那是失误,小概率事件。我经常锻炼的,哥哥要不要看看我的腹肌?”

  顾溟觉得好笑,“谁要看你的腹肌?”

  “那摸也行,哥哥要不要摸摸?”说着就要脱睡衣。

  顾溟制止道,“你自己摸吧。”

  顾烨又问,“肌r_ou_我也有啊,哥哥要摸我的肌r_ou_吗?”

  顾溟有点无语,“我要想摸,摸我自己的不就行了。”

  “那我能摸摸你的吗?”

  “……不行。”

  “那哥哥想摸什么?”

  “喂,我不想摸。”

  眼看顾烨不说话了,顾溟以为自己多少伤到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叹一口气,强行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我在去阿拉斯加前做了多少调查才搜罗了那些装备?别说防水鞋和运动服了。行李箱里还有一堆感冒药、肠胃药……我就怕你这小身子骨在那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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