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投珠 作者:北南【完结】(77)

2019-06-27  作者|标签:北南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欢喜冤家

  够了,足够了,今天迈出大门,就算过往峥嵘前路坎坷,他都不在乎。父母、手足、家业……他什么都不要了!

  丁汉白响响亮亮地说:“纪慎语,牵制我的东西很多,但都敌不过你在我心里头的分量,你是最要紧的那个,那其他就都不要紧了。我把话撂这儿,哪怕最后我落魄收场,也绝不服软低头。”

  丁汉白对着天地父母跪了一跪,而后利落起身,在此时此刻依旧狂得不像样子。丁家家训,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他添上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53章 叫什么来着?

  丁家大门, 丁汉白拎着行李箱立在门当间, 这次迈出去也许再没机会折回。

  转过身,除却父母, 一大家子人都来送他, 哭的还在哭, 劝的还是劝。他低声对纪慎语说:“玉佩装着,袖扣也装着, 现在还不能带你走, 过不了多久一定可以。”

  纪慎语神情痛苦地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师父师母,你放心。”

  丁汉白瞄一眼其余兄弟, 半字嘱咐都没说, 有心的自然会帮, 无心的多说没用。张斯年已经在外面等他,他又看了纪慎语片刻,转身一步迈出了大门。

  那一瞬间心绪顿空,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走出刹儿街, 张斯年倚着板车等在街口。“好歹是根独苗, 怎么就这么点东西?”接过箱子放车上, 一摸便知,“收的古玩都装了?”

  古玩、书、几件衣服,就这么些。屋里摆设的宝贝、南屋的料子,一件都没动。丁汉白离远一步,终于找到对象撒气:“推着破板车干吗?我是你收的废品吗?”

  张斯年骂:“都被扫地出门了,你当自己是香饽饽?”

  这师徒俩眼看就要共患难, 可还是没一句体贴的话,丁汉白扬手打车,逐出家门怎么了?他就是倾家荡产也不能和破板车并行。

  张斯年一巴掌打下他的手臂,铁了心要治治他的富贵毛病。他忽然开窍,问:“我说师父,你是不是推着板车有什么企图?”

  一老一少街上晃荡,走着走着,丁汉白觉出不对。没吭声,一个劲迈步,走得伤口都快崩开时到了文物局,就停在大门口,门卫瞧见他明显一愣。

  这还不算完,张斯年把Cao帽一摘,啪嗒扣到他头上。“戴着,别趾高气扬的,哭丧着脸。”说完,用推车蹭脏的手掐他一把。

  丁汉白强忍着,正欲发飙时望见拐来一车,驶近停下,车窗徐徐降落。怕什么来什么,是张寅那孙子!他腾地背过身,望向冒绿叶的枫藤,假装无事发生。

  之前在玳瑁遇上,张寅撒泼大闹,掐掐时间,就算再小肚j-i肠的人应该也消气了。果不其然,张寅没旧事重提,稀罕道:“嗬,师徒俩本事那么大,怎么还一块儿收废品啊?”

  张斯年上前:“你不用y-in阳怪气,谁都有风光的时候,也免不了有落魄的时候。”及至车门外,从袄里掏出一物件儿,“你一直想要这个,给你带来了。”

  张寅小心接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斯年说:“东边日出西边雨,哪能人人头顶都一片晴。”

  这话含义明显,张寅纳闷儿地叫一声丁汉白,想看看这猖狂分子遇到了什么难处。如今连他都要巴结,总不能是玉销记一夕之间破了产吧?

  丁汉白款款走来,状似低声下气:“张主任,给你拜个晚年。”

  正月都出了,是够晚的,张寅弄清来龙去脉后无比震惊。自立门户?多少人忙活一辈子都挣不来一间玉销记,这哥们儿三间都不要选择自立门户!张寅盯怪物似的,生怕有诈,可行李扔在板车上,这求好的物件儿攥在他手里,不像是假的。

  他问张斯年:“你要收留他?”

  张斯年点头,他忍不住看向丁汉白:“随你折腾,气死你爸没事儿,别祸害别人爸爸。”

  丁汉白一副乖样:“我辞职的时候留了螭龙纹笔搁,挺喜欢吧?”以往除了抬杠就是顶撞,就辞职办得可爱些,他得提一提,让对方记他一点好。

  张寅哼哼一声,快要迟到,摇上车窗进去了。师徒俩打道回府,到崇水家里后丁汉白直接栽床上,层层衣服扒下,贴身的背心都被血浸s-hi了。

  好一通上药,张斯年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静养两天,搁在我这儿的古玩点点数,把账理理。”盖好被子,拍一拍,“你爸因为你倒腾古玩所以撵你?真是治家从严。”

  丁汉白笑,得意,浑蛋,死不知悔改地笑。

  张斯年一愣,随后一惊,什么都明白了。他早跟梁鹤乘合计过,这俩高徒之间不正常……丁汉白咧开嘴,显摆似的:“我爱上我师弟了,家里不同意。”

  “混账!”老头大吼,“别把你爹妈气死!”

  四五十的丁延寿和姜漱柳雷霆震怒,这六七十的张斯年更不理解。他本以为俩男孩子玩玩儿而已,一时鬼迷心窍,谁能想到居然抖落出来,还闹到逐出家门这一步。

  张斯年嗟叹:“变天了变天了……新时代了……”

  丁汉白笑得浑身抽疼,没错,新时代了,他捶不烂打不死,养好了伤还要拼命干一番事业。他没法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可也得洋房汽车备好了,让纪慎语跟着他不受丁点委屈。

  暂时安顿下来,旧屋破床,起码能遮风挡雨。

  家里,冷清五天的客厅又亮起灯,一桌饭菜布上,还是常做的清蒸鱼,还是爱喝的瑶柱汤,只不过空了一位。纪慎语如坐针毡,一味低头盯碗,开饭了,他悄悄将手放在右边的椅子上,不知道丁汉白吃了没有,吃得合不合胃口。

  丁延寿说:“廷恩,把多余的椅子撤了,碍眼。”

  姜廷恩师命难违,可那是大哥的位置,人走了,椅子都不能留吗?踌躇半晌,他撤了自己的椅子,端着饭挪到纪慎语旁边,故意说:“我觊觎这儿好久了,趁大哥不在我霸占几天。”

  丁延寿说:“几天?这辈子都没他了,你爱坐就坐吧。”

  话音一落,姜漱柳撂下筷子,苦着脸走了。儿子做出这种事,又宁愿离家都不悔改,她这个当妈的哪还吃得下饭。纪慎语急急跟上,端着吃的尾随对方至卧室,搁好,轻手轻脚铺床,把什么都预备好就走。

  姜漱柳叫他:“站住!”

  他一抖,立在原地喊声“师母”,愧得不敢抬头。姜漱柳瞧着他,眨巴眼睛兀自流泪。“我们哪儿对不起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她搁下长辈身段,近乎哀求,“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儿……能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呀……”

  纪慎语走到桌旁跪下,道歉认罪也无法安抚对方半分。他就静静跪着,用沉默一分分帮姜漱柳冷却。久久之后,姜漱柳小声地问:“汉白一定告诉你他去哪儿了,他有地方住吗?”

  纪慎语低声答:“应该去了崇水区的胡同,他有个朋友在那儿。”

  姜漱柳念叨:“他不上班了了,钱花完该怎么办……”

  纪慎语说:“师母,你别担心,其实师哥在外面办着瓷窑,就算不做别的也有份收入。”他交代了这些,好歹让姜漱柳不那么忧虑,待丁延寿进来,他立即收声离开。

  回到小院,老三和老四立在廊下等他。姜廷恩说:“姑父让他搬来睡,看着你,我说我来,姑父不允许。”

  这墙头Cao太容易叛变,靠不住,丁可愈师命难违,但心不甘情不愿。他走到纪慎语面前,同情中带一丝嘲讽:“大哥真跟你入洞房了?”

  纪慎语自然没有回答,丁可愈得寸进尺:“入得哪个洞啊?”

  纪慎语将对方一把推开,涨红脸跑进卧室。他背靠门板平复,渐渐想开了,一句羞辱而已,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总不能一味地躲。从事情暴露,到一家子人审判,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他喜欢一个要本事有本事、要人品有人品,连一身皮囊都上乘丁汉白,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吱呀门开,他说:“两间卧室的床上,书房的飘窗,处处都被我们折腾过,你睡哪儿?”

  丁可愈大惊失色:“你你你、你还懂不懂廉耻!我打地铺!”

  纪慎语没理,回去睡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纵然此刻分开,但他只求未来不看过去,打起精神,要把能做的做好。

  他照常上学,只上半天,丁可愈接送他。下午去三店,丁可愈待在门厅帮忙待客,牢牢地监视着他。临近打烊,丁可愈晃悠到料库,参观完还想要一块籽料,纪慎语将门一关,总算能耍耍威风:“我是大师傅,我不同意给你,你就没权力拿。”

  料子是小,面子是大,丁可愈说:“你还有脸自称大师傅?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打小工呢!祸害我大哥,搅得家无宁日,你对得起大伯吗?”

  纪慎语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脑袋嗡嗡,再加上没有睡好,竟捂住脑袋晃了晃。丁可愈一愣,尴尬道:“……你哭了?我连脏字都没说,不至于吧?”

  这老三第一次遇上男男相亲,潜意识里将纪慎语归为男女中的女方,以为脆弱爱哭。“我哪句说错了,大哥被打得半死,难道骂你几句都不行?”他走近一点,“你以为还会有大哥哄你吗?我可不吃你这套,我瞧见男的哭哭啼啼就别扭。”

  纪慎语缓够抬头,清冷严肃,神圣不容侵犯一般。他说:“你搞错了,以前都是师哥躲我怀里哭,我哄他。还有,我最烦男的叽叽歪歪找事儿,地里的大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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