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枪崩了我 作者:门徒同学【完结】(53)

2019-06-26  作者|标签:门徒同学 现代都市

傻七以为这就是一切的结束,而八爪鱼也一样。

其实那天傻七很坦然,他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不甘,他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而结果如何,他向来不管。

这是一段艰难且痛苦的旅程,从狼国内斗的那一天开始,到最大冲突结束的一天为止。这么多年来傻七从来没有一天安枕,无论是躺在监狱硬邦邦的床板上,还是在出租屋发臭的被褥里。

黑夜和白昼永远那么漫长,在没有麻醉的时候,一分一秒都要用力地数着过。

他担心八爪鱼给自己的任务做不好,担心老蛇的交代命令没完成,担心身份的暴露,眼线的盯梢,担心今天的袭击又死了多少人,担心打开电视或出去买份报纸,看到的永远是触目惊心的伤亡人数。

他想不看,可又不得不看。

他必须知道自己走到了哪一步,局势又变成什么样。他监控着桥锁的动向,正如分针与秒针监视着他的心跳。

他从来没有说过疲倦,因为疲倦已经成为习惯。重重的负担压在心口的每一天,他都必须竭尽全力地呼吸,才能让肺里钻进氧气。

可即便如此,他也越走越迷茫。

从最初对激进派报以无限的仇恨,到慢慢理解激进派的立场。从认定敌人冷血无情,贪得无厌,到察觉出他们的无可奈何与举步维艰。

他深入敌营,便更能看清了他们的异同。

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家,失去了血亲,失去了一个正常孩子应该有的一切,失去了少年时的无忧无虑和青年时的无限可能。

他们是一样的,这样的发现何其残酷,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枪口瞄准的不是异类,而是同伴。

他的仇恨在完成老蛇最后一个任务时失去了意义。

他报仇了,他狠狠地伤害了激进派,可他并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释怀。

因为仇恨在这样孤独且漫长的过程中已经变成了独立的存在,恨着仇恨本身,便不可解脱。

而这一切在结束之后,心头的大坝终于决堤。

那是对八爪鱼个人的愧疚,对他的爱恋,还有对他的不舍得与不忍心。

他深深地爱着这个人,却又不得不伤害着这个人。事到如今,已经走入了死路。他相信八爪鱼也爱着自己,正因如此,八爪鱼才会痛苦,煎熬,死不了又活不好,放不下也忘不掉。

傻七不能再做更多的事,他唯一能办到的,就是推八爪鱼一把。

推离过去,推向未来。

可八爪鱼真的能走向未来吗?不能。

他当然知道激进派的失败不是由傻七一个人造成,当然也知道一个时代的来临和前一个时代的湮灭并非个体的功劳和罪过,他更知道他无法把历史的浪潮阻挡,无法死死拽着时间的车轮不让其前行,知道分裂和融合相互交替,而狼国始终无依无靠,它难以独活,难以光荣孤立。

可傻七却成了具象化的那个敌人,让八爪鱼不想恨他,却又不得不恨他。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失去他。不意味着他能干脆利索地死,金超脱壳般离开自己的身边。

傻七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在毁了一切之后,徒留八爪鱼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他如何能这么狠心,以为死亡便能带来安宁。又那么天真,认定八爪鱼真能如他一样斩断所有的情感,封闭所有与政见无关的私情。

如何单纯地以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非此即彼,泾渭分明。

他果然是傻的。

而这傻,让八爪鱼泪流满面。

(108)

兽象历569年五月,狼国大选,保守派彻底掌权,代表人登上高位。

那是一个报纸上很少见到的人,原为一名将军,内战过后,一直在逐浪城执政。

他早年曾在蛇国学习先进的管理技术,回来之后又积累了大量的管理经验。他上位,既有高层的支持,也有民众的保守估计。

不过这是大势所趋,保守派定要一个和蛇国来往密切的人坐在位置上。他能上去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同年,老蛇加大了对狼国的投资,独眼赵的维稳部队削减兵力,划分成原先的维稳队,和特殊管理队。一支继续留在桥锁,一支则派入血孤。

保守派正式对血孤进行干涉,在更多的学校和医疗所落成之前,扫清在血孤盘踞的各种各样乌烟瘴气的势力。

三年之后,黑石平反。

他的罪证经过调查,实为激进派栽赃陷害。

他回到狼国境内,并得到桥锁民众和高层的一致呼声,希望他能官复原职,甚至更上一层。说到底洗净了他的罪行后,他又变成了战争英雄。

他是土生土长的狼国人,而他为了狼国鞠躬尽瘁一辈子,是民心所向,亦为众望所归。

但黑石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拒绝了好意,退居二线,继续担任军事顾问。后与蛇家深入合作,创办蛇国自由奴隶互助基金会,并搭建蛇狼两国劳动力互通的桥梁。

次年,激进派最后一丝残余被铲除干净。原先激进派的带头人纷纷获罪入狱,以其是否坦承自己的罪行以及为狼国立过的功劳多少为量刑标准。

至此,保守派获胜。

不过那时候保守派已经不再叫保守派,它花费了多年的时间,总算由狼国其中一个党派,成为了国家唯一的政权。

再过了两年,“蛇狼交好”这一民众给的平民化戏称有了专属的名字,它被称为——新兽象联盟,制定统一的外交、政治、经济体系,并在一定程度上共享土地和人力资源。

同年九月,北原申请加入联盟,并正式请求蛇狼两国军事援助,平定北原内泛滥的恐怖活动。

同年十二月,狼国下边的鸦国也申请加入联盟。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按照屁叔的话说,那些高层的玩意我不懂,我就知道今天喝什么酒,明天吃什么r_ou_。有得吃有得喝,其他的事情我不想。

赖叔说是,你看旧狮国变新狮国,新狮国又变各个小国,现在小国再联合,又有了新兽象——我他妈旧兽象都没搞清楚,新兽象就在报纸上了。我还是想想今晚那些个逼人有没有吃药,会不会把我的数给坑了来得实在。

你看这小傻`逼,就是管这事太多,看他胸口的伤,看他大腿的伤,哎哟我`cao,这他妈要偏一点,是打掉一个肾,还是打掉半个蛋啊?

厂长说还好都没打掉,要真打掉了,这时间、效率、技能方框都少了一半,那估计也不等下床了,睁了眼手一摸,心如死灰,干脆自己拔管拉倒了。

屁叔说,俗,俗不可耐。你们这群俗人不懂,他俩第一天见面我就知道了,这他妈叫啥,这叫真爱。这是一个蛋半个肾的事吗?所以说你们打了一辈子光棍,你不懂。

厂长说是,就你懂,你这单身六十年的手速,我比不了。

他们说着,笑着,喷着酒气,喷着烟臭。

那一天狼国还是狼国,狼国人还是狼国人。他们的差别好像很大。可仔细琢磨,赖叔和屁叔还是外国人,这么想想,大概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屁叔还真是说对了,那不是一个蛋半个肾的事,那是一条命,是两条命。

是一辈子的事,是一代人的事。

可又是一个大时代里,一件小小的事。

(109)

不过这一切,赖叔和屁叔都只是听说罢了。

毕竟傻七睁开眼睛之后没多久,他就和八爪鱼离开了狼国。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敢去追踪他们的踪迹。

那一天八爪鱼握紧了枪口,让那子弹没有就着心脏去。可傻七是那么坚定,以至于开了一枪不中,又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一枪中了腹部,一枪中了大腿,还有一枪中了八爪鱼,他的手掌直接被打穿,裹得像个球,留了一个坑,成为那段时光最后的印记。

睁开眼睛的那一天,傻七哭不出来。

他以为自己死了,看着泛青的墙面和透明的吊瓶,心说这梦真他妈够长,做了一遍还不够,还得给他再重播一遍。

他扭了扭头,见着一脸错愕的八爪鱼。

八爪鱼扑上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把他晃得整个梦境都在颤。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温热的东西在他的皮肤上烫下,让他觉着这梦再做一遍也好,至少前一遍好像没这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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