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番外 作者:鲜九爷【完结】(4)

2019-06-26  作者|标签:鲜九爷 强强 破镜重圆

  “你说什么?你要把人怎么样?”急诊科主任办公室里突然传出一声近乎尖锐的透着不可置信的质问。

  “我要把他带回家。”林倾时面色冷峻,声音笃定,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他不能待在医院里。”

  “林倾时你脑子进水是不是?把你脑子里的水控干净再来跟我说话!”女医生瞪了林倾时一眼便不再理他。

  “我没在跟你闹。”

  “呵…你要把一个因为急x_ing心衰刚进过急诊室的病人带回你家,现在告诉我你没闹?”

  “我以后一定跟你解释,求你了,南廷。”焦虑一点点从林倾时越发冷硬的声线里透出来。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没有科室当值的主任医师的签字,他根本不可能从医院取走那些药。林倾时也知道,单钧策胸前的刀口破裂感染,又刚经历过心衰,现在血压极度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出现心源x_ing休克和急x_ing肺水肿。可是他不知道那些追杀他的人本事有多大,医院里的人太多了,突发的状况也太多了,他力不从心。林倾时此刻不是一名合格的医生,他甚至连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算,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要他活着。

  李南廷最后还是败给了那该死的私心,她就是见不得林倾时焦虑无助的样子,尽管那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事实证明,林倾时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叶竟的人当晚就混进了医护人员当中,如果单钧策还躺在那间监护病房,那么他会毫无差池地死在病床上,死因是□□中毒。

  叶竟是单钧策在监狱里认识的人,是个不小的雇佣兵集团的头儿,单钧策出狱以后就一直跟着他干。还在里面的时候,叶竟就经常用类似欣赏的眼光一寸一寸地打量单钧策。直到一年前,单钧策才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叶竟是个鱼钩一样的人,不轻易命中目标,一旦勾住就不会放开,硬扯出来就必定豁开一个口子。

  在叶竟手下做事的那些年,叶竟就常跟他们说,你们就当自己是商人,生意很好做,人命而已。单钧策也是这么给自己的洗脑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但是他也偶尔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和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懊恼甚至羞耻。

  比如现在……

  单钧策睁开眼睛,就看到林倾时投过来的惊喜明亮的目光,神情中的疲惫藏都藏不住。那个眼神在这个昏黄的房间里直刺入他的心脏,疼得他浑身发颤。林倾时用仪器给他量血压脉搏的动作像是电影中被放慢的镜头,一帧一帧地在他眼前掠过,单钧策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处搁置的委屈——这辈子,怎么就这样了?

  “……单钧策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听见了给点儿反应啊!”林倾时看单钧策醒了一直睁着眼睛没反应,给他检查了一圈也没什么问题,可那人的眼神却仍直直地钉在他身上,林倾时看他眼眶泛红,摸摸他s-hi冷的额头,又冷硬着声音问,“疼得厉害吗?”

  单钧策眨着眼睛低咳了几声,张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于是用口型问:“这是哪?”

  “我家。”

  “几点了?”

  林倾时看了眼手表:“快五点了。”

  “你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

  “嗯?”林倾时没看清这句。

  “去…睡……”单钧策竭力压抑着胸腔里的躁动才吐出这两个字,说完又抑制不住地低咳。

  林倾时看他咳得太厉害,就想扶他坐起来些,接触到那人的身体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掌抚过的地方也全是一片s-hi冷。

  林倾时看见单钧策逞强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窝火,但还是压抑着情绪给他重新掖好被子。

  “是我从医院把你带回来的,你要是死在我家我下半辈子就喝西北风了。”林倾时平静地说着,取了两片从医院带出来的止痛药放到单钧策的手心,又端了杯温水过来,单钧策低着头迟迟没有接。

  林倾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喂到他嘴边,单钧策突然嘶啦着嗓子开口。

  “那时候…咳…有人在抓我,我才那样说的,其实……”

  林倾时一下伸手捂住单钧策的嘴巴,近乎慌张,尽管他声音仍是说不出的冷静,可杯子里差点洒出来的水还是出卖了他:“嗯,我知道。嗯……”他就是单纯地,不想听单钧策接下来的话,无论那话会让他心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亦或是更加羞耻。

  “嗯,那就好。”单钧策这句话低得几乎没有声音,说完竟然掀开被子撑着床边站了起来。

  “你疯了?你要干嘛?”林倾时抬起手轻易地拦下单钧策还没迈开的脚步。

  单钧策突然直愣愣地把眼神落在林倾时的眼睛里,一错不错,然后沉沉地开口:“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林倾时顿时僵在了原地,却固执地没有错开视线。看着单钧策苍白憔悴的面容,额角的冷汗还没有干透,却丝毫不影响他眉宇间坚硬冷冽的气质,甚至连嘴角都不带一丝温度。耳边仍回响着他粗砺嘶哑的声音,林倾时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一双眼睛又和记忆中的那双眼该死得重合着。而这样戏谑而又沉重的眼神,林倾时没见过,却让他从内心深处开始抗拒。戏谑,因为洞悉一切;沉重,因为仍愿孤注一掷。那孤注一掷的原因林倾时比谁都清楚——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却不想跟他一起死。

  他有父母,有朋友,有他大好的前程,他为什么要把命搭给一个,曾经拒绝过他的人身上……

  他凭什么……

  良久的对视后,单钧策眉心一跳,轻抿着嘴唇重新低下头,忍住右手想要扶上胸口的动作绕开林倾时。才走到房间门口,单钧策就坚持不住地用手抵住门框,等胸口那阵突然袭来钝痛褪去些,才又一步一步向玄关走去。

  那天凌晨,林倾时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有时候闲下来,林倾时想着那些天发生的事儿竟然能笑出来。单钧策这人渣太不地道,搞得他人财两空不说,还害李南廷跟他一起背锅。不知道单钧策消失去了哪里,总之又很久没有出现。再有他的消息时是一通电话,准确地说,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那天也是个雨天,林倾时和李南廷难得晚上一个时间下班,第二天又刚好都不用上班。李南廷在停车场拦住林倾时,说想去喝一杯。正好那件事之后林倾时还没找到机会给李南廷赔罪,爽快答应之后两人驾一辆车去了林倾时家附近的小酒馆。

  李南廷是个聪明而又很懂得拿捏分寸的女人。她和林倾时关系很好,好到同事们时常开玩笑问他们什么时候发请帖。而这么多年,林倾时却没有在两人的关系中感受到半点朋友之上的感情,这也是李南廷成为唯一一个可以进出林倾时家的女人的原因之一。

  席间两人聊得很过瘾,酒自然也喝了不少。林倾时彻底遗忘了工作时被设置成静音状态的手机,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个雨夜,那个满身伤痕男人,有多难过。

  单钧策静静地趴在郊区的一处废墟里一动不动,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直到耳边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单钧策才缓缓地长呼了口气。刚一放松下来,下腹的伤口便火辣辣地叫嚣着。从衣服里渗出血水混合着地上冰冷的雨水重新浸染着伤口,疼得他几乎控制不了快要溢出喉咙的□□。最要命的是上次手术后胸口无时无刻的钝痛,在这个凉意刺骨的雨夜,感觉越发沉重磨人。这股痛感在一呼一吸间吞噬着单钧策所有的精神和力气。单钧策蜷起身体,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他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离开这片冰冷的废墟,甚至连掏出手机的动作都艰涩而颤抖着。

  在离那个人那么近的地方做这种事,他是不是不该给他打电话……

  ……

  他只是给他的手机打个电话,会在他接通之前就挂掉……

  嘟……嘟……嘟……

  嘟……嘟……嘟……

  ……

  他其实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的,他想……

  真的想……

  嘟……嘟……嘟……

  ……

  单钧策渐渐听不到手机听筒里机械的提示音,眼前也变得模糊,手机屏幕的光都碎成一片一片,他想用手揉一揉却把手上的血水弄进了眼睛里。单钧策任命般地闭上了酸涩疲倦的双眼,却固执地一遍一遍低声念着林倾时的名字。他念得足够多,也等得足够久,可是那人终究是没有回应。

  林倾时是在第二天中午发现这十几个未接电话的。这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刚从睡梦中苏醒的脑袋里却第一时间闪出了那三个字。林倾时认为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才会在看到这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回拨了电话。

  “喂?”

  “开门。”

  “单钧策?”

  “开门。”

  李南廷醒了以后揉了揉宿醉之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听到外面有开门关门的动静,于是起身拽了拽在身上滚了一宿变得皱巴巴的衣服,下了床。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客厅靠近玄关处站在两个人。背对她抱着手臂的是林倾时,林倾时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李南廷也认识,就是那天晚上林倾时死活要弄回家的男人。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人脸色怎么还是跟个死人一样?

  单钧策昨晚在蜷在雨里,几乎接近重度失温,确实跟死过一次没什么区别。可笑的是救他的人,是叶竟。

  叶竟找了单钧策一年,等真正把人握在手里了,执念反而没那么深了。他自然舍不得把单钧策杀了,可不做些什么传出去又不好听,于是只废了他的左手。其实叶竟心里算得清楚,缺了只手的人活着都不会有多顺遂,缺了只手的佣兵,更没人会用。而他不知道,单钧策之所以全程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个字也没说,根本不是为了逃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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