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hium Flower 作者:芥末君【完结】(27)

2019-06-26  作者|标签:芥末君

  他说话时嘴唇翕动,呼吸喷吐在顾一铭脸上。那双唇很软。

  顾一铭将方晓抵在门背后吻了上去。

  是少年人的吻法,生涩又鲁莽,兼有沸腾的独占欲与同样明显的珍惜。他先是试图挤开方晓的唇缝,没得到回应,便气愤地用牙齿咬了方晓的下唇。他只是稍微用了些力度,没咬出血,但还是后悔起自己的粗暴,于是又安抚般去舔方晓的嘴唇。

  直到此时方晓才反应过来。他太久没有接吻了。方晓的嘴唇被舔得潮s-hi而泛红,不能自控地颤抖着,慢慢向顾一铭敞开。舌与舌纠缠起来。顾一铭起先很笨拙,被方晓耐心地教导示范,才渐渐放开,却又放得太开了。方晓感觉被舔到了舌颚,那深度令他难受。

  方晓该怪罪顾一铭的无经验,自己又为这奇妙的热情而目眩神迷。水声黏腻地响着,方晓感觉顾一铭的手扶在了自己腰上。

  这个吻十分漫长,方晓渐渐软下去,像一枚融化的糖果。他抓着顾一铭的衣襟倚在他怀里,隔着T恤感受到对方人体的热度。顾一铭的右手按在他后腰,左手托在他背部,那臂弯稳定而有力。

  方晓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那不仅是接吻的生理反应,更多的是一种羞耻。就像他对唐绍说的,他对顾一铭,其实有长辈对晚辈的心理,而此前顾一铭的心理依赖让他享受那样的相处。就算在接吻,顾一铭全然出自本能的热情与他这类似教学的回应方式,也仿佛在强调这种差异。

  被一个差出快一轮的少年撩动了心,方晓羞愧地想,自己真是为老不尊。

  可是顾一铭再度凑过来搂住他的时候,方晓也没有推开。

第27章 But not yet

  国家队新一期集训开始,第一件事就是体检。刚被国家队录取的年轻运动员往往都是身强体健的天之骄子,标准的健康模板,等在自己的领域熬够了年头,收获了成绩与荣耀,伤病便如期而至。国家队里,年纪稍大的运动员都仿佛s_h_è 击职业病的展览馆。秦山当年就是伤病退役,对这个看得尤其重,手枪男队每份体检表都要到他手上过一遍。

  顾一铭做完最后一项检测,出门便遇见了皱着眉的秦山。

  秦山收了他的体检表,略看一眼,叹息道:“又一个,听力视力都在降。就跟你们说,多做持枪少做实弹。”

  话是这么说,秦山作为运动员出身的主管教练,当然也知道实弹和持枪对这个层次的选手而言意义完全不同。他摇了摇头,说:“你也就是脊椎还可以了,继续保持。体能组新来了个教练,回头让他给你们加点瑜伽伸展,别搞得跟你们大师兄一样。”

  顾一铭知道谢青云腰背一直有问题,听秦山这样说,隐隐猜到最近又有恶化。所谓下届奥运后退役的八卦,很有可能因伤病成真。

  正式训练开始后,新的体能教练果然按照秦山的意思,大幅调整了训练方案。竞技s_h_è 击时人体是作为枪架的,支撑点非常固定,全新的训练方法与顾一铭所习惯的差距太大,一时间倒使他找不准身体的姿态,训练成绩也略有下降。

  世界杯第二站在五月初,之前有两场选拔赛。第一场选拔赛刚好撞上顾一铭这一波状态最低谷。他资格赛574打进决赛,拿了第六。这不是个致命的成绩,却使得顾一铭的世界杯资格积分从第二跌到了第四。

  秦山对顾一铭的决赛成绩没意见,只是很看不得资格赛环数的大滑坡。他忧虑顾一铭状态又有反复,想去找小朋友谈心,去到顾一铭房间,却只见新来的队员在打手游排位。问起顾一铭,便说他去北京了,至于为什么去,就不知道了。

  还能为什么?秦山略一回忆就明白了。他暂且放下这一茬,转而教育新队员劳逸结合,少打游戏,节约用眼。

  顾一铭打完比赛就出了训练基地,此刻正坐在京津城际上,快到北京了。方晓前几天说他的房东即将毕业回国,准备把房子彻底改装成录音棚,他另找了住处要搬家,顾一铭便自告奋勇来帮忙。

  方晓已经等在北京南站,接到了顾一铭便往北开。他新看好的房子在上地西路上,离安河桥不远,也方便去原来的棚里帮忙。海归房东据称要以棚子为根据地建个工作室,请了方晓当编曲师。方晓虽然不太看好这位好友的经营能力,还是欣然受邀,也答应了帮他跟进录音棚的装修进度。

  方晓说是搬家,其实东西不多。为录音棚添置的器材设备都入股留下了,自己只带走键盘和合成器。顾一铭抱着两把49键的MIDI乐器等在车前,见方晓推了一个放衣物和日用品的收纳箱出门。再加上一台电脑一台笔记本,这就是方晓的全部行李了。

  顾一铭隐隐感觉东西太少,然后想想自己,有时候夏训箱子都不带,就只背个包,顿时发现自己也没有资格评论。

  他们都尚未扎根。

  租在上地西路的房子是个不到四十平米的精装一居室,如它宣称的那样可拎包入住,硬件状况都算不错,只是电路走线相当奇特,许多家具都只取个装饰意义。他们稍微收拾打扫了一圈,发现角落里精致的木艺矮桌完全放不下方晓的键盘合成器,又跑了趟宜家,搬回来一套组装工作桌和收纳支架,对着说明书安装了半宿。

  大致布置完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不行,躺在沙发床两端各自盘踞一边,丝毫不想动弹。方晓还好,顾一铭向来体力不错,自认有吃苦耐劳的良好品格,根本没想到搬个家竟得如此劳心劳力,年纪轻轻便仿佛领悟到北京楼市的真谛:“搬家太累了……难怪北京房价涨。”

  方晓也叹气道:“这家房东只让签一年租约,还不定能住多久呢……搬多了撑不住,这两年就得准备买房上车了。”好在他的工作可以SOHO,对房子的地理位置没什么要求,勉强凑得出一套首付。

  他踢了踢正闭眼小憩的顾一铭的小腿,玩笑道:“小顾,你要努力留在国家队啊,不然我们就算异地了。”

  顾一铭睁开一只眼看他:“算异地恋吗?”

  算不算呢?方晓只是笑,不说话。

  时间太晚,方晓便留顾一铭住一宿,请他明天接着做苦力。顾一铭答应得相当爽快。陪方晓一起布置新家,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归属感。与他跟浙江队、国家队的从属x_ing质完全不同,这种感觉相当私密,也相当温柔。

  顾一铭对家有些情结。

  他的名字是父亲取的,是“铭记此刻”的意思。顾父是部队的信息技术兵,父母属于军婚,因而很少见面。顾一铭六岁那年,顾父退役,却也没有家庭团圆,父母很快便离婚了。顾一铭不知道原因,没人告诉他,只有法院的通知书,说父亲重大过失,他被判给母亲抚养。

  顾母离婚后便给顾一铭改了名字,却不是改姓,而是把“铭”改为“鸣”,取“一鸣惊人”的意思。过了一年多,母亲组建新家庭,继父对顾一铭有意见,先是将他送去体育队眼不见为净,后来经过家庭谈判,干脆把抚养权交还给了生父,名字又再度改回了顾一铭。

  “铭记此刻”,“此刻”究竟是指什么?顾父却从来不说。他不久便离开浙江,去了深圳工作,让顾一铭仍旧在体育队待着,从乒乓改项到s_h_è 击也全都由他自己的意思。s_h_è 击队初期半自费的时候花费不赀,顾父回湖州时听说了,眉毛都不动一下就帮他交上。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顾父一走就是快十年,初时还半年回来一次,等顾一铭上了高中,就再没回来过了。顾一铭小时候过年去外祖父家,具体怎么样,当时年纪太小已经记不清,仿佛是祖父祖母、母亲和他,四个人三代同堂,或许也曾和乐融融;父母离异之后,他过年便改成去祖父家。那是个热闹的大家庭,人丁兴旺,团年饭要开四张圆桌,彼此亲亲热热,只他一个是冷清的。

  他原先还觉得有点寂寞,渐渐也就习惯了。不曾想时至今日,忽然又开始贪心不足。

  一居室毕竟空间局促,靠窗的墙边原本就摆了一张床,现在将客厅的沙发床也展开,五斗柜和矮桌便只能挤在两张床之间,像一段延绵起伏的山脉。室内的大灯关了,床头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一半在山这边,一半在山那边。

  顾一铭洗完澡出来,见方晓背对他的方向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藏进黑暗,只有手机屏幕荧荧地现出一点微光,页面版式有些熟悉。他想了想,试探说:“今天打了第二场选拔赛。”

  方晓手机也不看了,“哗”地掀开被子,半坐在床上,注视着山脉彼端的顾一铭。

  顾一铭说:“打得一般,慕尼黑站有点悬。”

  方晓瞧着丝毫不意外,果然刚刚是在看s_h_è 运中心的新闻稿。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是拿不准该有的态度,一时想要皱眉惋惜,一时又试图微笑宽慰。那样明白无误的紧张与关注令顾一铭十分满意,甚至有些飘飘然。

  顾一铭知道方晓这人外表温柔软弱,内心固执无比,仿佛是说开了,其实心里还装着他自己那套逻辑。什么感情短暂、年龄差距,那些关于心理、关于阅历的观点,都一套一套的。偶尔撩一撩就算了,当真讲起来,说半年就是半年,谁也休想辩赢他,口拙的顾一铭更是做不到。

  但也许,趁着这一场失败的比赛,他找到了一条捷径。

  关于家的联想让顾一铭的头脑轻微地发热。他不自觉地朝方晓迈了一步,小腿撞在了矮桌上。那疼痛很钝,然而迟迟不肯消退,像一种经久不察却切实存在的热望。

  顾一铭说:“我最近状态不好。”他极少这样刻意示弱,还有些担心被方晓看穿,但关心则乱,方晓只是忧虑地望着他。顾一铭感到庆幸,却又有些愧疚。他说:“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了。训练时我也会时常想起你。你总是搪塞我,这压力让我难受。我想,如果你……”

  顾一铭忽然停下了,他发现方晓不再看他。方晓屈起右腿,抱着膝盖,下巴埋在手肘里,沉默地接受了顾一铭话语里隐含的指责。他抿紧了嘴唇,眉头微微皱起,侧脸在光影里显得忧郁又可怜。这情景仿佛什么文艺电影的镜头,令顾一铭回想起方晓曾经的自白:他是很容易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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