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人
晏承旧看着这车上的男男女女, 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鬼列车上的魂魄在这列车上也不知道呆了多少年, 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到达车站的终点, 下去见自己亲戚儿女罢了。可这车辆的尽头，又怎么可能会是平安市呢？
“别动。”女鬼小心的警告了一声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只鬼，示意他们不要轻易动作。
“我们知道的。”男鬼轻轻回答道。
女鬼长叹了口气。
和她这种无亲无故的鬼不一样, 她身后的几只鬼都是有亲戚朋友在的，所以在晏承旧提出“还阳”之后他们才会冲出来答应。但在女鬼看来，还阳是没有多少希望的。就算当真侥幸还阳了, 也不过是多活个十天半个月的而已。从她开始当鬼开始, 鬼域都已经扩少了多少次？外面的城市又能还剩下几个呢，不过是换成另一个形式的鬼域而已。
“大家准备好下车吧。”那些乘务员难得的露出了一两分笑容来, 准备开始打开车厢的门。
“这些应该是鬼列车豢养的小鬼。”女鬼偷偷的和晏承旧说道，“像我们这样弱小的鬼, 想要不被鬼吃掉就只能帮着一起干坏事了。但是这样的好工作要碰运气的，我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它们不能离开这辆列车么？”晏承旧好奇道。
“这……也许可以吧。”女鬼迟疑了一下。她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份工作, 有这么一些鬼去干了这样的事，但这些鬼后来如何她可半点都不知道。
“你好，请问一下, 我们的目的地真的是平安市么？”女鬼鼓起勇气询问一个乘务员道。
“到站了, 请你们下去。”乘务员根本没有理会女鬼的话，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列车忽然停了下来。
晏承旧站的稳如泰山，但其它的鬼就有些东倒西歪了。
“下车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当即就提着自己的行李开开心心的从出口走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
等到乘客走了差不多一半，晏承旧才带着女鬼从列车上下去。
所有的乘客都下完车之后, 鬼列车忽然在原地消失了，再也没有一点踪影。
“晏承旧，你看。”女鬼几个哆哆嗦嗦的指着边上的乘客们问道，“你看他们的行李。”
晏承旧当然是看见了的。
这些乘客的行李里都装着他们各自的尸体，但是从列车上下来之后却并没有等到他们想要的“还阳”，相反那些行李都开始腐朽，袋子一个个的破碎，从里面掉出一颗又一颗的头骨来，鼓溜溜的滚做一团。
“这里……不是平安市。”
那些乘客没有再理会自己身后的行李，他们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市，几乎万念俱灰。
他们虽然没有顺利到达平安市，但是平安市是个什么样子他们清清楚楚。或者说，他们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平安到达，只是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份希望而已。
晏承旧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那些乘客，手指却从他们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下一刻，那些乘客化作一缕缕的黑烟，倏而消失。
“魂飞魄散了。”女鬼叹息道，“他们的魂魄都被鬼列车吸的干干净净，只要离开鬼列车就会彻底消失。”这就像是人吃饭喝水也需要排泄废物一样，对鬼列车来说，这些魂魄已经没有了价值，所以才需要将他们扔在这个地方。
“我们走吧。”女鬼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对于她来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晏承旧有些迟疑，“你就没有想过你根本不可能还阳么？”
这里是和谐市不假，晏承旧根本不需要再继续欺骗他们下去。而这几只鬼又看见了这些乘客们魂飞魄散的模样，为什么一点怀疑也没有呢？
“一开始听见的时候是觉得很开心，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了。”一只小鬼撇撇嘴道，“我都死了几十年了，就算我有亲戚朋友，恐怕他们也早早死了。这么一来，我还阳不还阳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还阳活几年，照样是要当鬼的。”
“你的阳气很好吃，我们在夕阳市里也呆的够久了，都陪你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们也想要知道和谐市里藏着什么？起码我们想要知道我们到底是为什么会死。”
“好了，你也听见他们说了，他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女鬼笑嘻嘻的说道，“一开始我们上当没错，可是之后我们就知道了。在这一点上，我们和那些乘客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我们的自知之明比他们要好一点。”
晏承旧微微叹气，“其实要让你们还阳个十天半个月的并不算难，顶多不是人类的身体就可以。只是我也不瞒你们，外面没有被鬼域吞没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平安市了，估计全军覆没也就几个月的事情而已。”
“外面的情形已经这么糟糕了么？”女鬼皱眉道，“怪不得你要到和谐市里来。”
“不错。”晏承旧简单的将外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麻烦让一让。”一把扫帚忽然扫了过来，晏承旧被一个中年大叔撞了一下。
那大叔低头将那些头骨扫成一堆，然后铲了一把，将这些头骨铲到一旁的垃圾车里，一边铲，还一边自言自语，“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奇怪，一个人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
“这里怎么会有人？！”女鬼首先尖叫了出来，“这不可能，这里是鬼域，怎么会有人活在这里？”
“大姐，大姐，冷静一下。”后面几只鬼努力将女鬼拖住，“他们就算是活人，阳气也不够我们几个吸的，你要冷静啊。”
“我没有不冷静，你们先将我放开。”女鬼脖子扭过一百八十度，愤怒的瞪着他们。
“当真是活人？”晏承旧不免多问。
“身上有阳气，百分百活人。”女鬼肯定道，“他看不见我们，你上前问问去。”
晏承旧见女鬼百分百肯定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好奇。这里是和谐市，是鬼域的起点，怎么会有活人活着？
“你好。”晏承旧上前一步问道，“这里是和谐市么？”
“当然是和谐市。”清洁大叔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您在扫什么呢？”晏承旧看着这些头骨，脸上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冷笑。如果当真是活人，为什么看见这些人类头骨半点触动也没有？
“扫落叶啊。”清洁大叔似乎是被晏承旧问的烦了，“这些树叶每个月都有，需要集中起来烧掉，不然就没法走路了，你一个年轻人不要来消遣我，快走快走。”
“落叶？”晏承旧似笑非笑了看了他一眼，“您说这些是落叶？”
“不是落叶又是什么？你年纪轻轻的，眼神都有问题。”清洁大叔怜悯的看了晏承旧一眼，“年轻人就要好好找个工作，不要游手好闲。”
“……受教了。”晏承旧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直去第五中心医院里找份工作呢。”第五中心医院，正是纪崇山口中那个人死去之前住的医院，也是最初就出事消失的那个医院。
“中心医院？”清洁大叔惊讶的看了晏承旧一眼，“中心医院可不好考啊，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
“我其实是外科医生。”晏承旧认真的说道，“我刚才就在背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