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 作者:侧侧轻寒【完结】(24)

2019-06-25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快穿 重生 言情

  我忙把鸟赶走。回头看一看她,她脸色还是苍白。  

  

  几日后文德殿落成,母后与我一起去看。

  这是母后预备用来览书的地方,大约也是将来阅事的地方。

  陪母后看了一回,形制原本是十二间,因为群臣反对,所以改为九间四进。龙凤花草之属与其他宫并无不同。

  里面还有匠人在做最后的修润,我抬头看在梁上描凤眼龙须的那些人,担忧地问:“怎么这么早就把架子撤去了?万一发生危险可怎么办?”

  杨崇勋忙在后面说:“马上就要好了,为了方便太后皇上观看所以撤去。”

  “这不是儿戏,怎么为了两人的方便,使得他人性命堪忧?”我皱眉。

  母后点头,然后说:“以后不可这样。”

  母后看了前面的松竹,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那个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只是中暑而已。并无大碍。”

  “还没去可看她呢……据说是很清秀的人?”

  我低头微笑:“她近日憔悴了。母后以前不是见过她吗?”

  她想了一想,然后摇头道:“印象不深了。据说她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我忙说:“她回家去了几年,处事安静,修养得好,所以不易显老。”

  母后皱眉看我,然后问:“皇上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她从哪里来无所谓,我喜欢她……仅此而已。”

  母后摇头,却笑了,说:“少年情事。”

  她大约想起了自己当年与父皇的事情,伸手抚我的肩,看了好久,说:“母后就不去看她了,免得感叹自己的年华老去。”

  我点头。女人是记性很好的,她们都不想看见对方,是对的。

  

  陪母后回到崇徽殿,我向母后告了别,马上到东殿去。

  脚步太快,伯方在后边小跑着追我。

  在回廊转角,一眼瞥到母后在檐下含笑看我。

  不觉脸红了一红,象我十三岁时一样,觉得难为情。

  

  她今天脸色好多了,不再像鬼一样惨白。我去时正看到她倚在窗口,用雪色晶莹的手指甲去逗外面芭蕉上的一只小虫子,那虫子碧绿通透,生了一些茸茸的毛,说不出的诡异美丽。

  她则将虫子举到面前看,长长的睫毛偶尔一闪,眼睛里暗淡的水雾就朦朦胧胧地波动。

  碧绿的虫子和她漂亮的手在一起,在外面芭蕉绿森森的意思中,剔透生彩。

  她转头,瞄到我站在门边盯着她的手看,却什么表情也没有,转到红葶前面,在泥土中挖了个洞,把虫子丢进去,然后用土埋掉。

  我到她旁边,跟她到外面的池子里洗手。

  “兰花要肥料的。”她这样说。

  我蹲在她旁边,看她的手在水里隐隐绰绰,她的裙子掉了一角在水里,那裙子的耦合色在水里随她的手上下波动。

  我小心地替她把裙角捞起来,拧干。幸好是热天,等下就会干了。

  她指指前面池子中间,说:“今年的最后一朵荷花了吧?”

  在一池的绿色荷叶中,只有一支绯红的荷花开在高处,傲气凌人,顾盼生姿。

  那颜色红得胭脂般,仿佛整个夏天就沉淀在上面,鲜亮夺目。

  她转头问我:“把它摘过来给我?”

  于是我毫不犹豫就走下水。

  我觉得十三岁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和她一起在仙瑞池,我们一起摸那颗珠子,可是我不记得其他的细节了,只觉得我在污泥中,握到了她的手。她纤细的指尖在水里温热。

  其他的一切,全都铰碎了一样,零落,想不起具体的颜色与形状。

  

  把那荷花的茎折断,手指却被上面的尖刺戳到,痛倒是不痛,只是麻痒难耐。我去旁边弄了点菖蒲叶,站在泥水里把花茎上的毛刺都用菖蒲叶抹掉,自己再抚摸了一遍,没有刺手的东西。然后跋涉回来,她坐在那里,神游天外,根本没看我。

  我把荷花递给她,她接过,脸上一点神情也没有。

  

  伯方在旁边看我龙袍上一塌糊涂的淤泥,忙说:“皇上去换了衣服吧。”

  我点头,对她说了我马上回来。

  走了几步回头看她。

  她也已经背对我离开,经过角落的草丛间,她把手里的荷花随手丢在那肮脏的地方。

  

  当晚禁中突然大火,我在广圣宫被惊起时,伯方禀告说,已经延到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延庆这五个殿。

  我站在殿外看了一下,半个天空都是通红。

  为何宫里会突然有这样的大火?况这几个殿坐落相隔,怎么会一下子就全部烧着,而且火势无法控制?

  我披衣出去,伯方忙拦我说:“皇上万乘之尊,不可身涉险地……”

  “好了好了,少罗嗦,走吧。”我皱眉。

  火光下的禁苑里一片嘈杂,救火的人与宫外进来的军巡捕都在提水扑救。

  我站在旁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旁边看。

  那火竟不是在烧了,而是活生生地在狂舞,在轰闹,铺天盖地腾起无数红云吞噬那些雕廊画栋。

  我看那火舌,惊了一惊,问:“母后应当已经远离崇徽殿了吧?”

  “太后肯定已经避了。”伯方说。

  此时另外一股火突然从殿后来的,与前殿的火相交,盘旋围住全殿,里面的门柱见火就着,风又实在是太大,殿内的人若是还在,现在如何逃得出来?

  我心惊胆战,奔到崇徽殿旁边抓个宫女问:“母后!母后和她……在哪里?”

  那宫女被我吓得说不出话,用手指战抖地指指自己的肩,我从她的肩上看过去,原来母后就在他的后面,含笑看着我。

  在火光下,她镇定自若,微微一笑,身边所有的繁杂全都远退。

  母后果然与我不同。

  我此时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讷讷地放开那个宫女,向母后走过去,母后伸手挽住我,低声笑道:“皇儿遇事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我也说不出什么话,母后抚抚我的额角,仔细地打量我惊惶的神色,说:“不过,母后知道你是关心则乱。皇上总是这样,前因后果都忘记,母后是皇太后,除了皇上,宫里第一个要紧的就是母后了,怎么还会有险事?”

  我觉得她的声音分外柔和,已经是我很多年未尝听过了,我放松了心情,把刚才的紧张抛开,然后说:“母后说得是。”

  

  然后回头去找她。

  她不在这里。

  母后似乎忘记了她,摆驾到延福宫暂避。

  只有我站在那里看那些汹噬的火,寒意突然涌上胸口。

  我突然想到自己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在大宋,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活下去?你连死都死不掉。

  此时火势随风静了一点,一时半会,梁柱大约坍塌不下来。

  我是皇帝,自然不可以以身涉险,不过现在应该没关系,宫内的殿堂都是高穹支撑的,门已经没有了,风一静,火苗没有扑下来,踩着砖地进去看一下马上就出来没什么大问题。

  冲进去,发现火果然在高高的上面,下面全是空的,有燃火之物的地方在燃烧,其他的地方则地面发烫。我踩着热砖地,慌乱地看了下周围。

  果然没有人。我真是多虑。

  她一定已经逃出来了,如果在里面的话,应该会呼救。

  

  一转身,却发现她站在窗口的芭蕉那里,睁着那对在火里闪着艳红反光的眸子看我。

  我因为她脸上安然的平静,而一下子愣在那里。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我回头看见长春殿轰然倒塌,红亮的砖瓦互相碰撞,擦出刺眼的火花,四下迸射。这崇徽殿也是木裹油漆之物,见火就着,恐怕已经快要烧透。

  我回头抓住她的手,对她大吼:“快点出来!”

  她这才微微点头,单手抱起那盆红葶,被我拉扯着跑出去。

  到外面,居然没有人看见我们。

  所有人都在长春殿那里围着看。

  我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兰花打到地上,可是我手都没办法举起来,全身发抖,开始为刚才自己的举动后怕。

  她漠然地回身去看崇徽殿。

  烧得通红的重檐攒角,透朽的顶梁,所有的砖瓦倾斜向大殿的正中间,哗一声巨响,压了下去。

  炙热的风卷起一层黑红灰烬,水波一样向四周荡开。

  她的发丝和裙袂高高扬起。

  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八个殿。视朝所全部付之一炬。

  癸亥,移御延福宫。

----------------

白露(三)

我与母后已经移到延福宫,她还在宫内,只是搬到了玉华殿。

  我要见她,就要穿过两层宫墙。虽然不远,但是扣除了视朝与政事,去看她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宫城南面是焦黑一片,玉华殿这里却是桂叶成阴。

  她一直专心地在把桂花收集在手中的坛子里,用蜜糖撒上一层,再撒一层桂花。

  “这是要做什么?”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3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