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年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完结】(30)

2019-06-25  作者|标签:麦库姆斯先生

  大概是陆桓朝的拒绝让他起了几分执拗,白慈向直接求助了他挂职的国际部主编。主编爽快的跟白慈推荐了旗下的新项目,是一个生活在全球的几百个专员系统,以现场视角报道当地新闻,说他如果旅居国外正好用得上。

  这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白慈也没有真正的下决心。

  按照他的做事风格,他应该把后路都留好再提分手的,可在第七年的初秋、在一场睡意迷蒙的x_ing事后说出这话时,白慈算得上是一时兴起。

  因为什么,他也说不好,要怪那就怪自己做了鱼,蔺怀安的飞机却要晚点吧。

  这么多年藕断丝连,牵牵扯扯,也没见得到什么善果,他想,就这样吧,一时冲动也没什么不好。悠悠数年,梦中不过转瞬之间便过去了,那么美好的相遇相爱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急转直下,走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没想到,蔺怀安第二天要跟他耍无赖,他把自己的眼睛熬的通红,见他起床又伏低做小的去热早餐,白慈想何必呢,他何必呢。

  他已经想不起和他们那些真正纯净的恩爱时光了,怨恨和焦虑歪曲了所有,他现在连蔺怀安飞机延迟这种事他都能在脑子里反复的拆解了,他没法接受这样敏感焦虑的自己。

  白慈看着颓丧的坐在沙发里的蔺怀安,忽然间无可奈何,“我去中东不是因为老师,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他用尽所有耐x_ing好言相劝,眼底却是被搓磨的,显而易见的疲惫,“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好吗?”

  蔺怀安应该是有预感的,他一向敏锐善察,对人心幽微的走向更是洞若观火,白慈不信对他两个人已经到尽头这件事看不出来。

  蔺怀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不想认,不敢认罢了。半晌,他终于抬头,他问他,“如果我们分开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仰着头看他,又是那个眼神,白慈知道这是蔺怀安向他求一个承诺,可他那一刻他只觉得惶恐。

  他倒退一步,不敢答应他。

  蔺怀安眼底的光被一下子扑灭了,他随即惨然一笑,“阿慈你看,你总是这样,外面有你的天高海阔,你一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知道你有多过分吗?就算我对你有千般好,你总是可以无动于衷,那些喜欢你、迷恋你的人,你都是这么对待他们的,不想要了,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到我了是吗?你根本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之前在美国是,现在也是,你想我怎么样呢?还想让我退让到什么地步呢?让你为我停留一下,这有这么难吗?就办不到吗?”

  蔺怀安说到最后,眼眶已经红了,声音也是喑哑。他被他们之前的分手魇住了,吓怕了,他死咬着不分手的底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白慈被他质问得脑袋嗡嗡响,低血糖般整个人都倾斜了一下,他早上总是很容易饿,现在看着饭菜也没什么胃口了,他捏着鼻梁,扶着沙发在另一侧坐下,无奈道,“你说想让我停留一下,但你除了爱我这一点,还有什么要非要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吗?”

  “我承认我很爱你,这话我只对你说,我要是和初晓倩一样,我也愿意给你生个孩子,可这没有意义……我累了,我留下也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给不了你安定,也给不了你幸福,从我们开始频繁吵架的时候,从我开始找你岔的时候,一切就注定了,我除了怨恨,什么都给不了你了,你以前说喜欢听我说话,可现在这些冷言怨语你真的愿意听吗?你说欣赏一个人是欣赏他的才华、禀赋、个x_ing和活跃的思想,可现在我自己都把这些弄丢了,我自己都千疮百孔了,我拿什么来给你呢?”

  他是想留他在身边的,可是他没有力气了。

  他们已经不再保护对方的喜悦,体谅对方的痛苦,仰慕对方身上的光芒了,一份只会消耗彼此,毒害彼此的感情,他们强留着有什么用呢?

  人说不是情人不泪流,凡人的爱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白慈最后只能挪过去抱住他,像哄个怎么也哄不好的小孩,对他说,“别哭了,好不好?我们分手吧,好不好?”

  蔺怀安和白慈在一起很久了。

  到第七个年头,终于忍不住分手了。

第30章

  白慈九月中旬到了海港城市安塔利亚。

  去之前,乔喻打来电话,问他就算要去散心,可以去北欧,为什么要去中东?白慈有备而来,把理由一二三四罗列得清楚,乔喻听后十分无奈,只好跟他强调说不许去热战区,白慈满口答应,说他只会在土耳其安塔利亚活动,但乔喻还是忧心忡忡,念叨着土耳其也并非净土,这一年也发生三起恐袭。

  思想过度的人,行动总是软弱,白慈干脆不去想太多,联系好房东,找好翻译,就奔向了新生活,最开始的一星期他的确是在玩,这里气候温暖,适宜人居,他的房子距离海港只有几百米,他溜达着去买菜买鱼的时候,让人完全想不到据此十数公里以外叙利亚正炮火连天。

  白慈用最快速度熟悉了当地情况,学习阿语,就收束心思开始重新工作。在外人看来,中东新闻一直以半岛电视台报道为最,但是,阿拉伯各国几个月前对卡塔尔进行制裁,首当其冲的就是半岛电视台,白慈没了办法,只能根据土耳其当地新闻确定局势。

  之前他在国内一直是国关专栏作家的身份进行撰稿,其中大多都是观点类文章,现在他都转变为采访、叙事类,他的调研范围很广,主要集中在评估区域差距,难民问题,弱势群体和边缘化群体,为此甚至参与当地的NGO的许多志愿活动。

  因为语言的限制,白慈把案头工作做到了极限,不厌其烦的和自己翻译兼助手探讨沟通,到后来他就甚至找了个会土语的自由记者。那是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子,毕业于享誉全球的哥大新闻系,专注调查x_ing报道,当时她刚好途径土耳其,因为出于女x_ing身份的安全考虑,和白慈搭过一段时间的伙。

  她很喜欢白慈的稿件,怕他去发cold email ,自告奋勇的想做他的国外媒体的介绍人,白慈婉言谢绝了。

  其实,在白慈出发前,陆桓朝出于保证他安全的意思,逼着他以自由撰稿人身份和国媒通讯社分站签订过合同,白慈也清楚,国内媒体发布把关很严,他的一些稿件不一定会被采用,采用也不一定会原文采用,但他不介意这个。

  出国的这段时间,他每天坚持在推特和fb上po些照片,有资讯,也有思索,他不做daily news,到后期,有无数媒体从众多转发中追根溯源找到他,有申请授权的,有找他做体验纪录片,做专访做直播的,白慈同样都拒绝了。

  他无心出名,无心被人围观。

  他来到新的环境,只是想试探自己的极限,想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如何做出最迅速的判断和最准确的回应,他想要看到这个世界的边界,同时希望永远看不到这世界的边界,他想知道世界上其他人在做什么,其他人的关系是怎样连接的,他在亿万人中的角色是怎样的?那些最优秀的大脑在思考什么?那些最批判的人在批判什么?

  11月,白慈跑去了叙利亚。

  虽然乔喻和白慈强调了无数遍热战区不许去,白慈还是联系到国媒的工作人员,跨越了叙利亚的北境。国媒在叙利亚有联络站,当时的中国记者叫李岩。

  因为媒体的驻外资源分配并不充足,有白慈的编辑牵线,李岩没怎么犹豫就让白慈留下来了,事实上,叙利亚虽然是热战区,他们的日常报道并不集中在前线,单位会考虑安全因素和报道价值,并不会轻易放工作人员去前线,更多时候,李岩的采访都在后方,毕竟战争不光有打仗,还有后方的政治,后方的民众。

  当时美俄大打舆论战,相互占位,迎来所谓的决战,11月6日,当局武装发言人称这两日交战激烈,双方死伤惨重,很有可能在这几天进行总攻。

  当时李岩和白慈都认为这是很重要的新闻,就决定去前线去采访,他俩临时雇了一个愿意去前线的司机和一个摄像,都是当地人。

  你问若要问白慈去前线当晚他想了什么,他可能什么都想了,也什么都没想,他当然会担心危险,但是更多的是激动和期待,前线是什么样的?他会看到什么?阿布卡迈耶会解放吗?政府军会赢吗?而恐惧和后怕,那都是他从叙利亚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出发,在交火区20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检查站,李岩朝他们亮了身份,说了几句话就过了,那也是个后方补给站,白慈看着停着不少的汽油、牲畜。再往前线靠近,交火区附近五公里地方是一家战地医院,当时他们刚赶到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战斗小组正在把弹药装车,李岩进到医院里去了,白慈留在外面帮了那群人一把手,他们皮卡里装着好几把冲锋枪,一把狙击枪,还有几个火箭弹。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开走了,其实那时候就能隐约听到炮火声了,白慈他们穿好防弹衣、戴上头盔也准备出发了,只不过司机忽然害怕,他说不能再往前了,他还有女儿。白慈点了下头,就上了驾驶座,防弹衣很沉,人挤在车里很难受。开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当局武装阵地,双方在互相开火激战正酣,他们在交火区的侧面,那个距离什么也拍不到,他和李岩就决定继续往前走,一直到武装人员那里。

  白慈不敢说他看见了战争。

  短暂熄火的间隙,他站起来看过一会儿,对面的阿布卡迈耶在不甚明朗的天空下看得十分清楚,但是r_ou_眼根本看不到那边的人,炮弹爆炸后升起的烟柱,随着风慢慢变形,消失。

  是李岩把白慈拽倒的,刚倒下,白慈就看见其他士兵迅速卧倒,他面前的掩体上面弹起一层黄土,是对面子弹打过来的,真真切切,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李岩压在他身上,他听到这边也开始反击,一时间枪炮声密集。

  2017年11月8日,叙利亚政府军黎巴嫩真主党及其盟友武装当天攻下极端组织的最后一座主要据点,阿布卡迈耶。只是那天后来李岩并没有再继续前进,进城太危险了,极端组织的困兽顽抗,不一定会遭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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