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玉瓷一样精致的男人毫无知觉的沉睡着,那双惊艳的桃花眼紧紧阖着,微风一吹,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给人一种他即将要睁开眼睛的假象。
风停了,假象也会停止。
谭纪平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个浅薄的假象消失。
谭笑深度昏迷的两周内,他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假象,但还是不由地涌起失落。
谭纪平收起手机,单膝蹲跪在谭笑身前。
今天气温16摄氏度,站在阳光下不觉得冷。
“阿笑,”谭纪平合起谭笑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看着那双闭着的眼睛,“要回去了,我们明天再出来晒太阳,好不好?”
湛蓝的天空下,光秃的树枝被风挠了痒痒,扭着腰肢抖落几片残存的黄叶,黄叶颤颤巍巍,飘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
无人应答。
谭纪平拿起几乎只剩经脉的黄叶,温柔的放在谭笑手心里,摸了摸他的脸,“这是冬天送你的告别礼物。回去我帮你夹进《一千零一夜》里,我记得这是第十八片叶子……”
“你不说话,我只当我说对了,晚上回家我就夹《一千零一夜》里,到时候不喜欢,可不许哭鼻子。”谭纪平把他的手连同那片树叶一起放回腿上盖着的毯子里,转到他背后,收起轮椅刹车支架,刮了刮谭笑的鼻梁,“我这么欺负你,是不是很不爽?”
“那也没办法,”谭纪平站起来,平缓推动轮椅,“有本事你起来揍我,我保证不跑。”
谭纪平在轮椅后弯下腰,双臂圈着谭笑肩膀给他系松了的披风系带,谭纪平笨拙的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拢好披风,谭纪平手臂一紧,连人带椅一起搂住谭笑,略显薄情的菱形薄嘴唇贴在谭笑耳边。
“阿笑……我想你。”
他闭上泛起热度的眼睛,谭笑身上混着药味儿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每一丝每一缕,都像是无色的□□,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疼。
谭纪平静静地在阳光下拥抱着他渴望而不可及的爱人。
原来真的有一种距离,超越时间和空间。
谭纪平亲了亲谭笑的脸颊,重新打起精神,推动轮椅。
“……昨天我们讲到匹诺曹找到了蓝仙女,蓝仙女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她有一个附加条件,匹诺曹必须学会诚实、勇敢、不自私自利。而且同时作为惩罚,每当匹诺曹说谎时,他的鼻子便会不断长长……”
悠长漫调的童话故事里,配音仍那棵是小树的欢唱声。
因为风儿不肯放过小树,小树便一阵阵的掉落叶子,有时是一片,有时是一丛。玩闹过后,风儿停了下来,它凑近一看,发现小树黄橙橙的破败叶子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抽了嫩芽。
春姑娘的步伐静谧优雅,很近很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老谭同志你怎么回事?老有小天使投诉你渣!
老谭:……我渣?
蠢作者(看评论):渣坏了!要求换攻!
笑笑:(似笑非笑)
蠢作者:……那,那个,小天使们的意见啦哈哈哈,哈……
笑笑(拽着谭纪平领带把人拽走):谢谢大家关心,不过换不换掉……我说了才算哦,小狸狸
蠢作者(挥手远目):……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修,千字增加,建议重看哦)
18年入了2月,年味越发重了。
微博热门层出不穷,美猴王上了王牌3,谢娜生了双胞胎……
谭笑的话题热度逐渐淡了下来。
年度最优秀主播第一关网络票选截止,谈笑以不可思议的票数稳居第一。
最终,年度最优秀主播将会在票数最高的前五名中产生。
而获得最高票数的前五名则需提供一期不短于十分钟的带评选话题的录制作品,再由三位评审评分,得分最高的主播将捧走年度最优秀主播的奖杯。
而谭笑仍在昏迷中,与奖杯失之交臂,谈粉无不遗憾,却也只能帮他们的偶像到这里了。
下午,阳光收起之后一丝温度,转风不久,入夜,华灯初上。
市中医院的病房窗户上贴了窗花,从楼下朝上望,窗花映着灯火,温馨而喜庆。
谭纪平上午帮谭笑按摩之后顺便给他换了衣服,结束一整天的劳碌,晚上又匆匆赶回医院,护工下班后,再由自己接手照顾谭笑。
“林护刚才夸你今天好乖,”谭纪平曲起指节轻轻弹了弹谭笑鼻尖,手掌上移,贴紧谭笑的头顶,他侧做在病床边,满身不拘小节的风尘,脸部线条甚至因为度了一层寒风而显得更加硬冷,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人时,语气眼神却温柔得能腻死人,“有乖乖配合吃饭,也有按时'上厕所'。”
谭笑木然地睁着眼睛,昔日灵动狡黠的桃花眼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意识和焦距,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偶尔眨一眨,也仅属于生理反应。
谭纪平握着谭笑的手,脸和他贴得极近。
他低头亲了下谭笑眼睛中央,然后沿着直挺的鼻梁细细密密的亲下来,亲到最后,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谭纪平能清楚的感受到谭笑的呼吸散着微弱的热气扑到他脸部皮肤上。
只有当他和谭笑贴得这么近的时候,谭纪平强行沉静了一天的心才能真正得到片刻安宁。
他用额头抵着谭笑的额头,手心移动到谭笑胸口不停跳动的位置,闭着眼睛,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这些普普通通的生命体征,对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谭笑来说,相当来之不易。
生命诚可贵。
谭纪平在这时候才真正领悟了这句话的沉重。
……谢谢你还活着,笑笑。
……谢谢你。
他母亲当初躺在病床上,心疾发作,每每从抢救室出来都像是脱了一层皮一样虚弱。
小时候身为外室私生子,永远忙碌的父亲绝不会在母亲发病的第一时间出现。
如果保姆于妈不在家,等在抢救室的,就会只剩下他一个。
y-in冷的医院长廊,不知能否抢救成功的母亲,小小的谭纪平孤独且害怕。
他母亲是当时唯一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他母亲是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
除了他母亲,没人会管他冷不冷,饿不饿,在学校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他对医院抢救室深痛恶绝。
因为他每一次站在外面,等待他的,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太害怕失去他唯一可以依赖的母亲了,这种根深蒂固的恐惧从小便种在他的潜意识里,深深的恐惧伴随着他走过并不阳光的童年,被迫成熟的青涩的少年,直到长大成人。
当他手里把握住一部分可支配权利时,他就请了最好的医生为母亲寻找生机。
那场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手术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敢签。
因为害怕失去,他一直拖着,尽管知道母亲的日子并不好过,谭纪也宁愿欺骗自己,保持现状。
谭笑被推进抢救室那一刻,童年噩梦再一次出现。
他已不负当时年幼,心悸却胜过当时数倍。
谭纪平看着抢救室,冷汗如雨。
他连动都不敢动一动。
谭笑,谭笑。
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如果你死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
谭纪平看着抢救室外的红灯,心里疯狂的涌现一个念头——
如果你死了……
天堂亦或地狱,我陪你。
“阿笑,”谭纪平给谭笑换上干净的纸尿裤,继续给谭笑按摩,语气随着动作时而低沉时而短促,“舒服吗?这个力道可以吗?”
谭纪平请了最好的中医、西医联合诊治,谭笑的恢复情况非常乐观。
首先他有自主排尿意识,其次,他的吞咽功能虽然不算完全,但也没有彻底失去,其他植物人需要鼻伺和导尿管维持生命,谭笑则在住院第四天全撤掉了,不需要。
更何况他身边有一个凡事亲力亲为的谭纪平在。
“他不可以那么没有尊严的活着,”谭纪平说,“我来照顾他。”
我做你的后背。
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谭纪平与谭笑十指相扣,默默许道。
他和中医学习x_u_e道按摩,经络推拿,尽量防止谭笑会因为肌r_ou_萎缩或因卧床太久活x_ing组织坏死而产生一系列并发症。
导尿管容易引发尿道炎膀胱炎,再怎么方便谭纪平也不准使用,就谭笑连吃的流食也是精心熬制,经过营养师调配后才能入口的。
即使谭笑没醒来之前都只能吃流食,大小便无法自理,但也比其他植物人好太多了。
后脑勺上那致命的一击已经拆了线,留下一道狰狞的伽等待脱落。
每两小时翻身一次,每天按摩至少一次,按时喂食,晚八点后禁止喂食……这些要求是写在墙上的护理规定,力求尽善尽美。
谭纪平除非实在无法留在医院,不然几乎时时刻刻都在陪伴着谭笑,这些事情也不假借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