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王朝同人)相思灰 作者:luxihua1981/beiliya1981【完结】(2)

2019-06-25  作者|标签:luxihua1981 beiliya1981

01
——李光地啊,做事的手段倒不失刁毒。


刁毒。这个看法李光地平生只听过两次,第二次是在康熙口中听到,而第一次,则来自于他的恩师,伍次友。

拜得伍次友为师,算得上机缘巧合,毕竟能与当今圣上同一个老师的缘分,本不是他一介平民所能拥有,要知道这鼎鼎大名的帝师称号,可不是他李光地一个人瞎叫的。虽说对此殊荣先生从不肯承担,但时日长了,他这唯一一名入室弟子还是有幸或多或少的听闻了些许当朝秘史,也就是他最尊崇的老师在京城时经历的过往。而其中听得最多的,自然是苏麻拉姑,至于那众人所熟知的天子门生,倒几乎不曾提起。

如此想来,李光地竟也可以算作是当今圣上的同门了,虽然从不敢宣之于口,但在内心深处,还是不免因此沾沾自喜自命不凡一番,只是他那点儿眉宇间的自傲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自己的恩师。

——李光地,我之所以答应做你的老师,除去爱惜你的才学以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年少时受到令堂恩惠无以为报罢了,不敢说高台教化,只盼能以虚长的这些年岁给你当面镜子,引以为鉴也就是了。切记,为人处世定要脚踏实地,万不可自视过高啊。

对于老师,李光地是打从心底尊敬爱戴的,因此出自恩师口中的谆谆教诲,他亦铭记在心,只可惜天生的脾x_ing,妄图就此转圜,确是难如登天。好在他为人尚算圆融,懂得息事宁人潋滟自身,因此虽处在年轻气盛的年纪,但在恩师的看顾下倒也从未惹出过什么乱子,直到康熙二十八年冬,伍次友辞世。

许是被京城的那段时日伤了身,更伤了心,回乡之后,伍次友的身子就一直不是很好,大病小病持续不断的得着,一年一年的憔悴下来,终于没能熬过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天很冷,还未曾下雪,地上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踩上去“咯咯”直响,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疼痛,却无法回避。然而伍次友离世的那天,并没有风,连天气也较之前回暖了些,久违的阳光晒进园子,有种难得的温暖。

那时候伍次友早在李光地的坚持下被接进了李宅,每日里沏茶倒水端饭送药侍候得无微不至。记得当天他兴致很好,精神也不错,便招呼李光地将他扶到园子里歇歇,晒晒太阳。

躺在前院的摇椅上,他拍着身旁学生的肩膀,笑着说光地呀,你这个人其实很好,正直又坚定,虽然有些傲气,幸好也懂得收敛,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这个人,有时候做事情未免刁毒了些,除恶毋尽,不留余地,这一点,还是要改改才好。我以后恐怕是没办法在你身边提点了,自己多当心,还有,朝廷官府这种地方毕竟太复杂,你能不当官,就不要当官吧。

李光地被这番话引得心酸,即使心底仍有些不以为意,倒也不肯争辩,只点头答应下来,又安慰了老师几句,便如同往常一般出门抓药去了。

无奈的叹口气,伍次友用右手微微支撑起身子,目送他推开院落的角门出去。他知道李光地没有听进去,但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多说些什么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一别,怕是缘尽于此了。

调了个较为舒缓的姿势重新躺回椅子,伍次友眯起眼望向空中有些泛白的太阳,想着离京后最常思念的那个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清晰得如在眼前,却也好似这太阳一般,遥不可及。

然而这个人不是苏麻,而他的这般想念,也从不曾让任何人知晓。

于是等到李光地抓完药回来,看到的就是伍次友安静的躺在椅子里,头垂在左侧胸前,两条胳膊朝下耷拉着,整个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底下,竟似笼罩着一层白光,耀人眼目。那一刻一种感觉猛然击中李光地,他松开手任药包摔在脚边散落一地,自己则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到老师跟前,撩开袍服跪在当院,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将颤抖的手指伸到老师鼻翼下面,没有呼吸。

好在伍次友离开时候的表情很宽慰人心,微微上扬的唇角,安详而又平和,如同那天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李光地觉得他临走之前,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能令他感到幸福的事情,比如说,苏麻拉姑。

那以后又过了很多年,李光地依旧闲居在家,不肯出去谋个一官半职,即便是朝廷中人几次三番的邀请,他也只婉言谢绝,推脱于恩师遗命。但其实,他不愿出仕的理由和恩师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个x_ing太过孤傲,怎么都不肯放下身段在这些贪官污吏底下奴颜卑膝而已。

直到有一年,康熙皇帝亲下诏书,召见天下鸿学博儒。而他,便在推脱未果的情况下,被捆绑着塞进轿子,抬进京城。

说实话,李光地对此不是一点讶异都没有的,尤其是太子亲自来见他的时候。毕竟在他最大胆的设想里,有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至多也不过是那些所谓的内阁重臣,甚或是当朝元老而已。太子,对他来说,着实遥远了些。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他要回乡的念头,反而更增添了远离朝纲决心,这个太子对他来说,太轻佻,也太庸碌了,所以当太子殿下在威吓及劝慰不成后允他离开之际,李光地是松了口气的。

看起来官场果真如老师所言的,与他没有半点缘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缘分,还是有的。甚至比他的想象还要多得多得多,而一切的起始,竟是来自于蓝齐儿格格的一段谩骂。

李光地以为自己对蓝齐儿是爱恋的,最起码也是钟情的。若不是她带领一帮大清的格格们拦住他好一顿骂,他,怕是一辈子都兴不起为官这个念头,再加上蓝齐儿看着他的眼神,那种含情脉脉的羞涩,他懂。

于是大彻大悟,回了朝廷见了万岁,谢了皇恩领了官职,那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面圣,第一次面对面见到那个老师几乎不曾提起过的同门。

和太子不同,当今圣上,几乎令他难以直视。

第一次与众博学鸿儒面圣,那个人口中描绘的蓝图,谈起想施行的朝政时坚定不移的目光,给李光地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那个人留下他的单独倾谈,更是令他不由自主的钦佩赞叹。他想,能在这个人的驾下称臣,应该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他感激蓝齐儿,若非她,或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与自己梦寐以求的所有失之交臂了。所以他想都没想,便迫不及待的接下了皇上交付的重责大任,登程上路,奔赴当时最激烈也最莫测的战场。即便这意味着远离蓝齐儿,远离他的风花雪月,但是面对皇上那满含着期许的目光,他依然应承得如此心甘情愿,喜不自胜。

然而那个时候,他没有意识到,就是这区区的“遵旨”二字,竟如此笼统的涵盖了他的一生。

02
长时间的远离京城,远离方才萌芽的爱情,李光地却完全抽不出时间如过往一般伤春怀秋。翻搅不定的局势,错综复杂的同僚关系,对一个初入官场的书生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可怖的。如履薄冰的游走之中,小心翼翼的维持这种知交以外陌路以内的全新关系,对李光地来说,是一份全然新奇的尝试。

但是他记得皇上的嘱托,那也许并不完全真诚的期待目光,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一刻不敢或忘。

其实在李光地的心目中,圣上的期许和重视真不真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等到他再一次站上那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时,有资格昂首挺胸的直视那天下间最尊贵的存在。

所以他努力着,拼命着,直到终于成功收复台湾,回朝交旨,那一刻,李光地心底盘桓着的,除了能再度见蓝齐儿格格的欣喜外,更多的,还是对再次面圣的期待,不过当时他全心全意以为,那只是身为人臣对一国之君的忠诚,而已。

其实蓝齐儿,跟她的父亲,真的是很像呢。

李光地在临回朝之前,揣着自己在海边捡来打算当作礼物送予格格的几个精巧贝壳,如是想着。单纯的憧憬自己的未来,单纯的忐忑期待,却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以为走向幸福的同时,变故,也豁达的对他敞开了怀抱。

回到久违的京师,第一件事,自然是面圣交旨。李光地等候在内殿以外,轻轻摩挲着一直握在手心的贝壳,在感受表面上清晰纹路的同时,不自觉的平复着自己急迫紊乱的心绪,然后在听到内侍宣进的喊声中,将之重新收到袖筒里,整了整衣冠,迈步而入。

第二次面圣对他来说,好似做梦一般,充满了不真实。光辉灿烂的仕途突如其来的为他打开了大门,一片平坦,那个人用及其真诚及其欣慰的语气,轻易抹平了他连年的辛苦艰难,笑意隐含在眼角细细的纹路里面,只剩下满心满腹的感动。

最后的最后,他犹豫嗫嚅了一阵,还是取出捏在自己手心里已略带了些潮s-hi的贝壳,向前一步放在龙书案上,小心翼翼的,请那人转送予他的女儿,蓝齐儿格格。

其实对自己这轻率举动的起因,李光地也不甚明了。贝壳确是想送给蓝齐儿格格的没有错,但他原是打算等见面后亲手奉上的,只是当他留意到那人微锁的眉宇间不经意的寂寞,那句莫名其妙的请求,早已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

也许只是想借着他最疼爱的女儿,来冲淡那难解的忧愁,虽然不知缘由,但在李光地的记忆里,只要是谈及蓝齐儿,皇上不论多气多愁都好,脸上也总是会融化一丝笑意的,然而这一次,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影响,却只是令那人周身透出的难过,更深沉了一倍不止。

——光地啊,朕,对不起你。蓝齐儿她……不在了。这贝壳……朕……替她收下。

简单几句话缓慢的伴随着叹息声流过,李光地仿佛掉进了一个极不真实的迷梦之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定定的望着那双接过贝壳后攥紧的手背上,青筋浮动。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那贝壳的边缘并不算齐整,攥那么紧的话,还是会痛。

就这么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再也站不下去,行了个礼后转身下殿,手脚步伐却仍旧一成不变,稳定得好似不是长在他自己身上似的。

然而很出乎意料之外,美梦的破碎,并没有给李光地带来臆想中的巨大打击,事实上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几乎在他从宫中回到府邸的这一路上,便沉淀的差不多了,对此,他辗转了几夜后得出的结论是,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相信过这等好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当梦醒以后,残存的也不过可惜而已。再加上接踵而来的繁重公务,不几日,连这些许淡淡的缅怀之情,都渐渐的,想不起来了。

毕竟这朝廷,远比他李光地所能想像出的,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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