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下)【完结】(7)

2019-06-25  作者|标签:殊予瑾之


  “做什么?”司空磬蹲在水池边,抬手泼了他一脸水,“你要传位于我?”
  “……”顾怀又抹了一把水,目光静定地望着他,没有半分玩笑之色,“我要去钟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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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界峰中,钟寂界山势至奇至险。一片以千万计的擎天石林之中,峰柱兀立,似c-h-a入天地间的神锏一般,自外而内,层峦叠嶂登梯般重重升高,至高一处高耸入云,不见峰顶。每一根峰柱石岩裸露,无处可攀,峰柱高处中空,其内即为一名或数名修士的洞府,峰顶只得方寸之地,往往栽着松竹。被界内之人认做是吸收日月精华,雨露灵气最佳之处,因此远望去时,总可见每一个峰柱顶上都盘坐着一名修炼的修士。
  峰有高低,人自然亦分上下,钟寂界是七界峰中等级秩序最为森严的一个,秉持着最原始的论武原则,境界越高,所居住之地则越高,下层修士随时可向上层修士下夺峰战书。然而钟家为峰主已有数百年之久,几无外界修士入界,内部势力早已稳固,上层家族占据着最高的峰柱,修炼所需的灵气与各类资源皆十分充沛,而下层修士环境恶劣,可用于修炼之物万分有限,故而使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纵偶有下层修士地位上升,亦断然不可打破这稳固的结构。
  除非是开着金手指的燕顾怀,入界之后便自最低的一个峰柱一路打上去,直接打到九霄之上的钟家府邸。
  万幸的是,他如今正是这位开着金手指的燕顾怀,还是日神亲自开的光。
  顾怀经脉之中流动着烈火,整个人正坐在一团真火之中,正阳神体烧得三魂震痛,七魄灼剥,骨骼几欲熔化,仿佛置身炼狱之中,寸寸血r_ou_被焚烧重铸,剧痛之中,面容惨白,满口血腥,忽闪过这念头,不知心中是喜是悲。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总怕遗忘了自己,随心行事,视规则于无物,沉溺于眼前的温暖,却对远处的黑暗视而不见,直到如今才知,这是何等的天真可笑。这世界的“念”在燕顾怀身上,他才本该是随心所欲的那个,却仍在规则的束缚之下,只能不断修炼,岌岌于此,一刻也不能停歇,稍慢一步,或者便会被残忍的世界绞杀,但即便是在光环照耀下,潜心修炼,朝乾夕惕,仍落得个十魂消散的结局,可见其命运黑暗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而他却竟还心存妄想,以为自己进了一个与天堂无异的美好世界,无怪乎一旦宿命狰狞乍现,便毫无挣扎之力地堕入炼狱。
  顾怀浑身浴血,神魂恍惚间,脑中忽晃过自己的墓碑,也晃过立在碑前,立誓护住一切的自己,仿佛已焚做灰飞的心脏中又重新燃起星火——前路既已注定千劫百难,若做顾怀不可抵抗,便做燕顾怀又如何呢?!
  “轰”地一声,数道天雷从天而降,穿透琉璃殿身,狠狠劈在他身上。
  雷电之光与火光交织间,微微颤栗的人影脆弱得像是一触即碎的纸,却又偏偏坚韧如竹得始终没有倒下,竟渐渐将那一股狂暴的力量吸入体内,天雷一道道劈下,
  流炎与电光亦一丝一缕地融入骨r_ou_之中,仿佛重塑r_ou_身,渐渐地他周身流转的电光与真火都纳入体内,驱壳之上血痂剥落,隐约焕发出一抹玉石般的光泽,隐隐可见经脉中丝丝流淌的烈焰,如玉蕴火。
  顾怀霍地睁开眼,双眸如含曦光,澄澈通明,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照得分毫毕现,与此同时,周身骤然荡开一圈浩浩威势,如洪流奔涌,“砰”地一声巨响,与层层琉璃相撞,以若华殿为中心,方圆上百里之内的天地都震动起来。
  四面紧闭的金门轰然倒塌,尘灰激荡之中,几名候在殿外的师兄弟一跃而入,落在他身边,纷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好整以暇地扯了扯破烂的衣衫,站了起来,周身仿佛还笼着一层不可逼视的光芒,于是皆隔着一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颇有些不敢接近。
  只有司空磬一步踏进,一拳锤在他胸口,惊喜道:“你,你还是人吗?!五年而已!你竟然不仅痊愈,还突破到化神期!”
  五年前,自他说起想去钟寂界,众人便怕他再次冲动行事,于是暗中画了个阵法,将他困在殿中修炼,如今他升入化神期,才总算破阵而出。
  原来一闭一睁之间,已又过了五年时光。
  即便有宫主的神力在身,他还是用了这么久才恢复元气。
  而此时,凌容与已生死不明,消失了八年。
  顾怀想到毫无动静的内府,便觉五脏间灼烧的真火又燃了起来,开口便道:“司空师兄,我要去钟寂界。”
  “小没良心的,五年不见,你就说这个?”司空磬用力拍了一把新进化神期大能的头,怒目而视,“走,跟我去见师父。”
  然而这一次,再没人能阻拦下他,连陆师姐也只能拉着他的手,叹息着说了一句“过刚易折,莫要强求。”
  临行前,他在一片衣冠冢之前,挨个磕过头去。殿主,阁主,齐师父,云师父,常师父,柳夫人……照柳寸芒当日所言,钟无笙与魔勾结一事,钟郁深未必不知,此去钟寂界,他不仅要找回凌容与,还要查明真相,为出泉宫洗刷冤屈!
  在他身后,一群人默然伫立,静静看着那落木萧萧之中跪倒在地的身影,悄然红了眼眶。仿佛一眨眼间,他便自一个整日嬉笑胡闹,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师弟,被重重现实压出了嶙峋的铁骨铮铮。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虽寄身于菩提灵界之中,于风雨中求得一丝安稳,睡梦中念着的仍然是昔日的出泉宫,心间早被那场浩劫打下烙印,想到那些枉死的同门,便如灼如焚,恨意沸腾,片刻不得安宁,再想到如今修仙界中早已盖棺定论,将覆灭的出泉宫视作魔窟,更是刻骨发寒,悲恨交加。
  司空磬紧拢着眉,望着顾怀缓缓站直了身子。在他眼中,顾怀与他亲生兄弟无异,即便他已升入化神期,他亦十分担忧,但这一次,他却不能与他同行。
  他们是自菩提灵界的玉符入境,但谁也不知道界峰本身的入界口在何处,而尚有大半的师兄弟重伤未愈,半数劫后余生的师父犹在闭关,一旦外界发现菩提灵界重新开启,或有外人误入,便是一件极为危险之事,因此他与迟弦郁须得留在此处守界,而昊蚩也须得留下来为大家炼制丹药,助众人尽快恢复元气。
  至于牧庭萱……顾怀曾问过她是否要一并前往,但她默然许久,只说“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小师兄,你若再遇见他,不用为我心软。”
  故而此次与他同行者只有二人,一是夏黄泉,二是闻枫落。
  夏黄泉是钟寂界的引路人,自不必说,闻枫落却是因顾怀想到同样失踪的吴江冷,于心不安,将他于乾元门卧底,后来却一直杳无音信,可能已落入魔爪一事告诉了对方,才会与他同行,希望能自钟寂界中查到魔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将他救出来。
  顾怀再次拜别了众人,在司空磬等人一片“记得早些回来!不回来也要传讯!”
  “小师兄,你的仙丹带了吗?”“燕师弟,我们等你回来!”嘈杂又热切的叮嘱声中,与二人一并消失在空中。
  在夏黄泉的引领下,三人很快便寻到了位于南柯崖深渊的钟寂界入界口。
  夏黄泉是回自己的界峰,顾怀与闻枫落皆是登天榜上之人,可任意选择七界峰之一入界,故而三人一跃而下,十分轻易地便入了界。
  下坠之时,顾怀望着下方如夜色沉寂的深渊,却仿佛瞧见犹有光芒深藏其间,还以为奋不顾身,纵身一跃,很快便能找到要找的人。
  直到十年过去,莫说钟郁深,连柳寸芒也未能见到,他浑身是血地结束又一场厮杀,浑浑噩噩立在峰柱之顶,上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千重峦障,血自春秋笔端滴落,洒向下方无数被踩在脚下的山峰,才骤觉风冷心凉,第一次尝到绝望之感,在一片叫好声中,颓然坐倒,阖目隐去了身形。
  二十年,以无情冷心著称,一言不合便抹杀人存在,却从不报上姓名的无字君在钟寂界中声名鹊起,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无人不畏,却竟也有了一群指望他一路打上去,掀翻钟家的拥簇者。
  他已升入合体期,取出山神传承中的神灵钰,依照记忆里那四大凶兽的模样精心捏造了四具驱壳,将那四缕留在傀儡身中的残魂放了进去,却在望见那四个怪物凝聚出真身时蓦然间放声大哭,吓得飞骨展开巨大的翅膀,飞旋着将一座峰柱生生削做两截。
  而传讯符上的“等”字已被他摩挲得快看不清,不敢再碰,用一块晶石打磨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放在内府中,小心翼翼让元神靠在上面。
  三十年,踏入大乘期的无字君势如破竹,一路杀上第八重峰柱,吓得上层家族瑟瑟发抖,钟家已不能再无视他掀起的波涛,不断派人追杀,他隐身在峰柱里,一面修炼,一面静悄悄地,疯狂地作画,画第一次相遇之时,令人惊艳又惹人讨厌的小坏蛋,画他躺在Cao地上,望着幻色飞鳞游过黄昏的天空,画他站在乍然绽放的百花之中,唇间是一句无声的风歌,画落英缤纷的黑水林,画两人合力拉开的轩辕弓,画坐在昙花里的慕容毓与谢琀……而后封存了这些画作,开始闭关。
  这时候,他已明白,什么线索什么真相,那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说话的人是谁。
  五十年,天雷轰动,雷云绵延千里,笼罩了整个钟寂界,所有峰柱之人纷纷躲入洞府之中。千山俱寂,他独自坐在峰顶,手中缓缓转动着碧血珠,眸光微暖,想起那个遥远的黄昏,他们站在玉兰树下。
  骤然间万道天雷齐下,银光如瀑,仿佛长空塌陷,雷声轰鸣了数日,光芒方才散去。他拂袖起身,坐在银羽背上,越过最后数十个峰柱,向至高之处的一座峰柱飞去时,垂眸淡淡向下望了一眼,重重峰峦落于脚下,云烟中渺小如蝼蚁尘埃,圆满期的威压充盈在一瞥之间,那些不自量力追来的人,眨眼睛便惨叫着落了下去。
  五日之后,钟寂界彻底改朝换代。峰主燕顾怀昭告天下,钟家与魔狼狈为j-ian,少主钟无笙与魔勾结,陷害出泉宫,原峰主钟郁深纵子行凶,助纣为虐,业已伏诛,其余钟氏余孽及牵涉此案之人,如能提供魔的线索,或是凌容与下落,可免于一死。
  一时间,修仙界震动,却也无人敢反对钟寂界重建出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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