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吾道清狂 作者:殊予瑾之(下)【完结】(34)

2019-06-25  作者|标签:殊予瑾之


  他被放进去了?被放进去了?!
  “不错,”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嘶吼,云彻骨漠然一笑,唇齿轻启,捅出了致命的一刀,“我亲眼所见,他被扔进了这釜中,眨眼间,血r_ou_相融,白骨成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怀哑着嗓子,垂死挣扎般低叫了两声,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像是终于被逼至绝境,满腔痛苦都化作了无尽的戾气,血泪溢出之际周身灵力骤然失控,流窜出四肢百骸,无形的威压带着熊熊真火,霎时间轰然荡开,“碰”地一声巨响,震得整座灵景山山摇地动,去势不止,挟带刻骨的疼痛与恨意,仿佛无穷无尽要焚尽天地般,眨眼间在整片皓天海上荡开,真火流炎覆于汪洋之上,热浪滚滚,白烟蒸腾,仿佛到这海水蒸干之时,方可泄尽心头之恨。
  洞府之中亦是一片震动,山石纷纷滚落,云彻骨亦被那强大的戾气所伤,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即便是躲在女娲釜后挡过一劫,也已身负重伤,眸中寒光闪动,忽向那九幽冥火一弹指,陡然间冷焰升了数丈,与之合为一体的舒万里脱身而出,自一团绿焰中再次幻化成形,戾啸间猛地朝顾怀扑去。
  顾怀此时心神俱裂,五内俱崩,神思恍惚如狂如痴,被他攻来,满腔戾气便冲他喷涌而出,春秋笔上朱砂成血,笔锋凌厉得力透骨r_ou_,另只手掌中蕴火,一把掐住了那团绿火,紧紧按在手心,恨不得将之捏做齑粉。
  大恸之下,他竟没注意到心头戾气密布之时,被他释放了大半之后的真火之光已极为黯淡,而脚下不知何时隐有流火,无声无息地勾勒出一个阵法,助长着九幽冥火,顺着他掌心融入血脉。他却只听见耳边不断传来冰冷的低语,仿佛风声,又像是心声,在整个洞府中沙沙作响,叫得他太阳x_u_e突突直跳,脑中只剩下一个血腥的念头——杀,杀,杀!
  此时,六界峰之人方才一道穿过了天河瀑,却霎时被海面上的漫天大火挡住了去路,只能听见烈火之中不断传来惨呼之声,宛如人间地狱。
  牧庭萱骇然望着这片火海:“是真火……小师兄怎么了?!”说着便要往里冲,却被斜刺里一个人一把拽住,回头一看,竟是柳寸芒,登时面色一沉,回首便是一掌。
  谁知柳寸芒竟也不躲,生生受了她一掌,还微微一笑。
  牧庭萱瞧着那神色,莫名一怔,不知为何心中忽的升起一抹剧烈的不安。
  昊蚩急道:“别打了,快想办法过去啊!”
  一时间众人皆是一筹莫展,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踏入天河瀑时,凌容与已经驾着银羽一头冲进了火海里,真火纷纷闪避,温柔地连衣角都不敢沾染,就像那人的心思,永远炙热滚烫,还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些,仿佛怕灼伤了他般。
  凌容与想到此处,心中骤然一痛,驱使着银羽又飞得快了些,终于一步踏进了那座他曾发誓要亲手毁掉的洞府。
  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弥漫着大战之后的血腥味。凌容与飞掠而入,心头焦灼至极,忍不住先唤了一声:“顾怀!”
  洞府深处毫无回应,他心中便是一沉,身形霎时化作了一道虚影,总算一眼瞅见了顾怀的身影,刚觉安心,却骤然高高提起,几乎从嗓子眼跳出去,惊骇之间高声厉喝:“顾怀!你疯了?住手!”
  洞府中与九幽冥火合二为一的舒万里早已烟消云散,身死魂消,云彻骨血r_ou_模糊地躺在地上,而顾怀独自坐在那犹在燃烧的炉鼎口,身形摇摇欲坠,神色恍惚间竟将手伸了进去。
  凌容与猛地冲上去,一把将他拽下来死死按在怀里,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已然被烘炉之火熔化得血r_ou_淋漓的一只手掌,又疼又气,噎得一句话都骂不出来,飞速施了一个治愈术,继而自须弥戒中取出百戒石,一把捏碎,将那粉末抹在了伤口之上,直到看着那血r_ou_模糊之处开始愈合,心跳方才平复下来,可顾怀却仿佛没认出他似的,魔怔般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炉鼎,非要往那边去,嘴里不住喃喃着:“在里面……救出来……”说着便剧烈挣扎起来。
  凌容与心中急痛不已,用力将他抱在怀中,亲吻着他的发顶,连声道:“你救出来了,救出来了!你看看我,你看啊。”
  顾怀浑身一震,怔了一瞬,方抬头看着他,半晌,仿佛终于认出来似的,双眸中怔怔地滚下两行泪来,双手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嗓子里溢出一声哽咽,埋在他脖颈中,满心悲愤震痛再按捺不住,颤栗着嚎啕大哭。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面目全非,记忆全失,终于知道这满身伤痕从何而来,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告诉自己……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白玉一样珍稀的人啊,被当做泥土融化,任人揉捏,血r_ou_相融,白骨成灰,炼了一百年,以致脱胎换骨,再重塑此身,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只是伸进去一只手,便已是锥心刺骨之痛,他这么多年所受的痛苦,又是何等的身在炼狱,生不如死?
  “没有你想的那么痛,只一瞬就失去知觉了。”凌容与亲了亲他通红的眼睛,低头抵在额上,与他四目相对,望着那眸中隐隐的幽冥之气,忍着心惊,不动声色地一笑,“你猜我醒来之时,在想什么?”
  顾怀毫无所觉,哑着嗓子问:“什么?”
  “那时候我浑身难受,依稀总觉得有人在外面等我,我想,如果他能亲一亲我,或者便不痛了。”
  故而他便在体肤长好之前便挣扎着爬了出去,留下一身伤痕,这一节他却隐去不说。
  顾怀心中酸痛,双眸滚烫,丝毫不知眼中戾气已骤然消散,微微抬头,轻柔万分地亲了亲他,欲要抽离之时,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呢喃湮没在交缠地唇齿间:“那我也亲亲你,你便也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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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自洞府出来,搜遍后山没能找到吴江冷,终于踏过化为废墟的紫宫时,流舒界中千万修士已纷纷浮在了半空中,神色骇然地看着下方千百年也未见过的奇景。
  自山巅望去,四面海水煮得滚沸,其上烈火熊熊,再往上便是一片茫茫白烟,仿佛将整个界峰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海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鱼,一面煮得软烂,一面烤得酥黄,撒盐可食。
  凌容与吸了口鱼腥味,拢着眉十分不悦地捅了捅顾怀:“熄火吧,没有放姜。”
  “……”顾怀一时失笑,转念便知他是存心逗自己开心,想到他受尽千般苦难,却还要来安慰自己,心中便甘甜又酸涩,在他脸上亲了亲,回首一扬手,五指紧握,霎时间千里焰火骤然熄灭,一点流炎化作一点白芒落入了他掌心,顺着他心脉回到内府之中。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的浑身一震,冷汗淋漓,内府之中像是骤然冰火相接,冲撞之下五脏剧痛,经脉像是要寸寸碎裂一般,胸口血气翻涌,一股血腥霎时间便要冲喉欲出。
  “怎么了?”见凌容与微微回头,目带关切地看过来,顾怀一口咽了那血,心神混乱间忽地凑过去抱住他,将血色褪尽的脸埋在他颈间,只露出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愕然失措地瞪着身后的废墟,半晌才稳住声线,极低地附在他耳边:“……内府烧空了,难受。”说着手中又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
  此时他像是神魂离体,神魂在五脏六腑中惊慌失措地高声狂叫,是魔气!你被炼化了,天啊……怎么办,怎么办?你骗他,怎么能骗他!躯体却还若无其事,在凌容与一面撇嘴嘲笑他腿软,一面大恩大德地伸出援手,召来银羽,半拖半抱地将他带上去的时候,还能与他斗嘴调笑。
  只是浑浑噩噩,心惊胆战,连自己说了什么也浑然不知。
  凌容与似也察觉他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说了几句便按着他躺在了自己腿上,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顺势滑落在双眼之上,低声道:“不许瞎想,睡一觉就到钟寂界了。”
  顾怀抓住他另一只手,神念蓦地沉入内府,果然便见到那两相对峙的真火与九幽冥火,一时满心惊骇仓皇,五内俱焚,呼吸紊乱,不知如何是好,思绪混乱间,眼珠亦下意识地飞速转动。凌容与登时察觉,俯身亲了亲他额头,温声说了句什么,顾怀便觉一抹春风顺着耳朵吹入了识海,沉倦的飞鸟般落在识海正中,倦意便像涟漪般泛开,自识海蔓延至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春风托起,轻飘飘地浮在云彩之中,骨骼都舒展开来,一并沉醉在风中。
  他本已是强弩之末,强撑至此,体内灵力几乎都已耗空了,一个圆满期大能,竟也能被合体期修士的风歌迷惑。
  “笨蛋。”凌容与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瞧不见的酒窝,轻吸口气,隐隐含笑地向远处望去。皓天白日,万里云烟,立在云端的出泉宫众人远远地便瞧见银羽飞来,立时爆开一片欢呼之声,被千变化作的屏障隔绝在外。
  当年大难当头,两人御剑飞往出泉宫救人时,想要看到,却没能看到的画面,时至今日,终于能够实现,而他也终于能和他一起,回到再也回不去的出泉宫。
  日沉月升,夜色笼罩流舒界时,出泉宫人早已回到了钟寂界中,而在月色之下,两团黑气悄无声息地自崩裂倾塌的山壁缝隙之中穿过。狭小山洞中,一片黑暗里,忽地亮起了一点微光,落在地上,像一层白霜,覆盖着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
  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大人,彻骨他……”
  另一个有些年长的声音深深叹了口气:“无妨。”顿了顿,一团黑气隐约凝聚成人形,俯身凑在那具尸体之前,探手自内府中取出了一颗金丹,动作十分温柔,像是父母在治疗受伤的孩童。
  另一团黑气飘荡在半空中,隐隐也幻化出人的形状,静静望着这一幕,脸上竟依稀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那年长的魔收起了金丹,抬手帮云彻骨理了理头发,口中有些失神地喃喃:“他自幼便是如此,一旦有了什么主意,便是拼死也要达成。”静了一忽儿,又抬首对半空中的魔道,“吴小公子,今日多谢你。”
  “……不敢。”吴江冷落在地上,微微颔首,掩去眸中茫然不解之色,口中谦逊道,“我不过是恰好会隐身的术法,又侥幸未被燕顾怀发现,方才得以带走他的尸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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