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 作者:江亭【完结】(11)

2019-06-25  作者|标签:江亭 甜文 现代架空 强强 欢喜冤家

  猪倌冷冷地说:“你……也是尤利乌斯派来的?”

  尤利乌斯是指教皇吗?纵然杜乔懵懂,他也知道这不是个普通名字。为什么要提到教皇?教皇派了什么人来这里吗?这个人不是养猪的吗?教皇为什么和一个养猪的有关系?

  一时间,纷杂的念头和问题充满了杜乔的脑袋。他正想张口提问,猪倌把他放了下来,也许从他傻瓜一样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他收拢披风,拎着水桶径自往屋里走。

  杜乔急忙跟了上去:“哎呀你的伤口,我还没看呢!”

  屋子里仍然昏暗,只有桌上一支蜡烛点着,发出夭夭的光晕。

  猪倌跌坐在Cao席上,将披风撩开半边,露出被血浸透的衣裳。他粗暴地将袖口撕开,一个拇指大小的r_ou_`洞出现在皮肤上。伤口边缘已经被血泡得发黑,还源源不断地往外一股股冒着嫣红。猪倌舀起清水清洗伤口,然后把袖子扯成条块绑在胳膊上。

  “不行不行,要上药的。”杜乔拉住了他包扎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胳膊:“让我来吧,你帮我了一次,我也帮助你一次,好不好?”

  他在房里摸索了片刻,找到两棵大蒜,将球茎折下来放在木碗里挤压榨出汁液,生蒜汁的味道极其刺激辛辣,杜乔立刻红了眼睛,他一边吸鼻子一边调和稀释蒜汁,眼泪顺着眼眶流出来。他用洗干净的纱布沾上蒜汁抹在猪倌的伤口上,尖锐的疼痛透过皮r_ou_传到了猪倌的四肢,他闷哼一声,却没有叫痛,也不敢动。

  杜乔被他僵硬紧张的表现逗笑了,他一笑,更多的眼泪流下来:“虽然有点疼,但是对处理伤口是很有效果的2。小的时候我和同伴打架,母亲也用大蒜汁给我处理伤口。这个每天要换两次,尽量不要让胳膊沾水,虽然天气冷,但是也不能捂得太厚实了,免得捂坏了。”

  他用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将伤口紧紧绷住,满意地拍拍那只粗壮的胳膊。猪倌至始至终低着头,既没有说道谢的话也没有拒绝。杜乔想问他,是什么人把你弄伤的?这样的伤口总不会是自己不小心s_h_è 了自己一箭吧?但杜乔认为他不会愿意回答。

  气氛变得尴尬,杜乔这才想起来意:“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他从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一瓶酒放在猪倌面前。那是瓶希腊产的葡萄酒,是不错的佳酿。

  “我看你喜欢喝酒,就把这个带你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修士也喝酒?”

  “我不是修士呀,我只是在修道院工作。”

  猪倌因为方才的“运动”身体不免疲累,正想找酒来喝。他打开瓶子,香甜的酒液大口大口地灌进了嘴里,他满足地打了个嗝,用舌头舔掉沾在嘴唇边的酒渍。这比小酒馆自酿的低劣酒味道好上太多了,难怪梵蒂冈如今流行喝希腊酒。

  喝完酒,他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扔给杜乔,里面倒出来杜乔的羽毛扣。杜乔高兴地把羽毛扣重新别在腰带上,他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只新的羽毛扣:“这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吧,虽然不是什么很贵重的宝石,但是我觉得很适合你。”

  羽毛是灰鸽的尾毛,毛质柔软丰润,扣子上镶嵌了一颗小小的黑玻璃。黑玻璃被打磨地圆润光亮,乍看像枚黑黑的宝石蛋,放在烛光下,玻璃面流淌出如星河般的银色碎光。这的确不是什么宝石,但比普通宝石难得多了。据说著名的埃及太后胸像就只有单眼镶嵌黑玻璃,另外一只则空白着,因为好的黑玻璃很稀有,即使豪奢富足如埃及皇室也凑不出一对3。

  猪倌伸手摸了摸羽毛扣上的石头,放回杜乔手里:“有酒就行。”

  意思就是不要了。杜乔却拉过他的腰带直接扣了上去:“你看,多好看,不是正合适么?”

  猪倌也无奈,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杜乔没在意过。他干脆躺回床上,盖上兜帽就睡,把杜乔当成不存在。也许是酒的缘故,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困意浓厚,不一会儿真的睡了过去。

  1*帕维亚:位于意大利米兰南部,1359年以后由维斯康帝家族统治,阿利多西的本职就是帕维而亚枢机主教。教皇虽然任命阿利多西为财务官,但是财务官是阿利多西的兼职。通过阿利多西,帕维而亚也成为了教皇国的忠实联盟。

  2*蒜汁:大蒜球茎的汁液对于外伤有抗菌消炎的作用,最早期古埃及人和古罗马人先将大蒜用于医疗而非食物。

  3*埃及太后胸像:即著名的尼佛提提单眼胸像,胸像只有一只眼睛镶嵌了黑玻璃,左眼的空白是历史学家们争论的重点,但至今仍未有定论。历史上尼佛提提胸像1921年才被发现,文中时间1505年离尼佛提提去世约两百年。

第8章 农乐

  没过多久,屋子里被猪倌的鼾声填满。杜乔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愤愤然地想,这个人竟然让客人坐在屋子里自己睡觉去了,难道没有人教过他基本的礼貌吗?他想趁机偷偷掀开猪倌的兜帽,一窥究竟,但还没靠近,猪倌就翻了个身屁股对人,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打算。

  幸好这场小憩没多长时间,半个小时后猪倌醒来,很不高兴似的发现杜乔还坐在原位上。

  “你还没有走?”

  杜乔随口编了个理由:“不想回去,我上次夜不归宿,被大人骂了,工作也可能保不住,回去了也尽是一些烦心事。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坐着,不会乱动的。”

  猪倌从床上起来,径自从他身边走过,扔下一句:“过来帮忙。”

  杜乔高兴地跟上他的脚步,但他的兴奋劲儿很快被打消了,猪倌将他带到了猪圈。数十头肥猪挤在窄小的Cao棚下,粪便满地,臭气熏天,黑色的小虫密密麻麻爬在猪背上啃食,两人刚靠近,小虫呼啦啦蜂拥飞起,无头无脑地在空中徘徊,有些扑在杜乔脸上,让杜乔一把打开。猪倌早就习以为常,他将堆积在猪圈外的Cao料用柴刀剁碎,混合着果子扔进食槽。肥猪们轰隆隆地应声而动,争抢夺食,它们身上带起的泥水、粪土、蚊虫一时间挥散在空中,杜乔几乎要因为这可怕的味道逃跑。

  “受不了吗?”猪倌轻哼,他伸手摸摸一只小猪仔,揪着它的耳朵把它从拥挤的猪群拎出来。它因为年纪太小无法和成年的猪们抢食,猪倌就将食料放在地上单独给它吃。

  杜乔勉强维持脸色,鼓足勇气说:“我可没说受不了,这有什么?我在海上坐船两个月,船舱里又闷又臭,船员们随处小便,喝醉了酒又呕吐,和这里相比更糟糕呢。”

  猪倌低笑,把两块苹果放在他手里,示意他可以给猪喂食。杜乔蹲下`身,把苹果凑到小猪面前,猪仔见了陌生人也完全不害怕,雀跃地扑上来咬住苹果两口嚼碎了吞下肚子。杜乔觉得这小猪活泼可爱,捕捉到了农务的乐趣,转身又向猪倌要苹果。

  “自己剁。”猪倌指了指猪圈边堆积的Cao料。

  杜乔兴致勃勃地抡柴刀,那刀是纯铁打的,比一头猪仔还要重,又沉又钝,杜乔两只手都无法把它举起来,差点砸了自己的脚。他只能以刀尖点地,两手抬着刀柄,刀刃破开干燥的Cao料,却吃不深,一下只能切开表面的Cao杆。

  杜乔抡刀抡得满头大汗,猪倌转头就见他像矮人国里的矮人正与大刀争斗,脚边可怜兮兮地零碎散着些剁好的秸秆,画面十分滑稽。猪倌发出豪放的大笑声。

  杜乔不满道:“干什么要打这么重的刀?又不好用力,没必要用那么大的刀剁Cao嘛……”

  猪倌打断:“杀猪好用。”说着他已经把刀夺了过来,毫不费力抡起,揪着猪仔的耳朵将它从猪圈里拖出来,挥刀就砍。

  杜乔连忙喊住:“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杀猪好用了!不用……不用特地为我杀一头猪,它还……它还小,还可以再养……再养一段时间。”

  血腥的场面最终没有出现,猪仔被扔了回去。猪倌处理了剩下的Cao料,一边看肥猪们吃饭一边打扫猪圈。杜乔绕着食槽转,适应了味道后,他竟然觉得这些肥猪们没那么让人厌恶。

  堆放Cao料的角落旁边还有不少杂物,杜乔的脚不小心被地上的麻绳牵扯,将盖在杂物上的粗布扯落了一角,露出一截石膏像。这座石膏大约半人高,雕刻的是一位长发赤裸的女人与一只大鸟。女人面容温婉秀丽,盘着古式的双发髻,脸部微微低斜向左,展现出动情羞赧的眼神。她的两只手搂住右侧一只长颈大鸟,鸟曲着脖子,竟然与她同高,微微振翅,将她半搂在怀。雕像的下半身还没有完成,但仅有的上半部分已十分惊艳,无论是女人飘动的发丝还是丰沛的鸟羽,都栩栩如生、精雕细琢。杜乔见了,不由得发出赞叹。

  “这真是太美了,像真人似的。是谁刻的?你吗?”

  “嗯。”

  杜乔眼光大亮:“你懂雕刻?你向哪里学来的手艺?你上过美术学院?”

  “没有。”

  “那你是自己学会的吗?你自学能够将石膏雕刻成这样?”

  “嗯。”

  “哇你好厉害,原来你会雕塑。你画了Cao图吗?你会画Cao图吗?你知道Cao图是什么东西吗?就是用铅笔在纸上先画出素描,然后按照素描的样子来雕刻……”

  猪倌不耐烦地骂:“吵什么吵,闭嘴!”

  杜乔撇撇嘴,他不甘心地将粗麻布整个掀开,露出雕塑的全貌。背面依然精致漂亮,没有错过一处细节,大鸟的鸟羽每一片仿佛都能活生生地拔下来似的,就连女人脖子上曲折的纹路也毫不含糊。雕像下方压着几张Cao纸,果然是素描。杜乔将它们抽出来,却因为眼前的图稿瞠目结舌。Cao稿的线条流畅有力,用简练而有效率的几笔就勾勒出了轮廓,大量线条着重在展示人物半侧的躯体肌r_ou_、鸟羽的细节以及头发的形态等,纸面上不少涂改和修整的痕迹残留着,可以看出作画者用心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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