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瓦索先生的漫长夏天 作者:vallennox【完结】(19)

2019-06-25  作者|标签:vallennox 竹马竹马

  哈利愣了愣,没预料到话题的突然转折:“是的,我们合租了一个地方。”他想了想,毫无必要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室友。”

  “你们都得小心一点。”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个友善的提醒。”迪格比把一条粗壮的手臂搭到哈利肩上,感觉就像上了一副铁枷,“耐心等着,普鲁登斯,原谅我的直白,但你帮不上什么忙。男爵会解决这件事的,就算他不能,还有乔治·卢瓦索。”

  迪格比松了手,拍了拍哈利的后脑,走了。哈利看着他绕过校舍之间的方形Cao地,消失在门洞的y-in影里,不得不承认和迪格比谈话是个坏主意。上将的儿子虽然看起来像头愚钝的水牛,但绝不是这么回事。

  哈利回到杜松街55号,等着。把没有课的下午拿来漫无目的地收拾公寓里的东西,对着挂钟发呆。街上只要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他都会跳起来,到窗边去看,但是始终没有车在公寓外面停下。

  直到星期五下午,亚历克斯失去联系的第六十三个小时。

  门铃响起的时候哈利正在做翻译作业,因为急于站起来,碰到了摊开放在手边的希腊语词典,词典引发了连锁反应,岌岌可危地堆在写字台上的书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哈利懊恼地盯着它们看了一会,放弃了,穿过起居室去开门。

  门外既不是邮差,更不是亚历克斯。哈利局促地清了清喉咙,不确定自己应该微笑还是保持严肃,也不确定怎么称呼对方才算礼貌。

  “下午好,乔治。”

  “下午好。”

  卢瓦索家的长子走了进来,他最近蓄了胡子,加上熨得笔直的黑色长大衣,看起来更严厉了。他现在是个空军准将了,不再驻守柏林,有更多时间待在伦敦。哈利关上门,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羞愧,第一次意识到起居室有多么狭小,到处都是书和杂志,墙上贴着上一季度的马球赛和板球赛比分,旁边还有康康舞女的招贴画。两张单人沙发的花色根本不搭,而且堆着外套、围巾和空酒瓶,没有可以坐下的空间。窗户也太窄了,有限的灰暗光线照出了空气里翻飞的尘埃和窗台上枯干的忍冬藤。

  “是布鲁默先生给我地址的,我早就猜到亚历克斯不会喜欢学校宿舍。”乔治摘下手套,塞进风衣口袋里,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杂物,继续站着,“希望没有打扰你,普鲁登斯先生。”

  “不,完全没有。你想要茶还是咖啡?”

  “不,谢谢,我不会待很久。”乔治踱到书架旁边,拿起一个鹦鹉小木雕看了看,放回原处,“亚历克斯没有惹什么麻烦吧?除去他目前惹的这一个之外。”

  “没有,他只是。”哈利走到写字台前面,挡住打字机和凌乱的稿纸,“喜欢派对和人群,到处交朋友,但谁不喜欢呢?”

  “我就不喜欢。”乔治回答,在看到哈利的表情时笑了笑,“别紧张,普鲁登斯先生,只是开个玩笑。你认识亚历克斯的朋友们,对吗?”

  “一部分,他的朋友太多了。”

  “也认识布兰登·莫顿?”

  “是的。我们叫他巴里,亚历克斯和他一起上过哈罗公学。我们经常去他家里办的沙龙,文学沙龙,名义上是这样的,但所有人都只关心喝酒。”

  “我听说莫顿先生身边也聚集了一群亲苏联的流氓,而且亚历克斯也参加过他们的讨论会,有人认出他了,还给五处打了小报告。”

  “谁?”

  “没有人知道,匿名线报。”

  “亚历克斯去过那么一两次吧,我不太清楚,但我敢肯定他只是好奇。”

  “你看,普鲁登斯先生,军情五处现在认为苏联外交使团c-h-a手了《号角》,利用它发出暗号,调动安c-h-a在英国的间谍,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肯轻易放走我弟弟,加上有流言说苏联人在学校里引诱年轻学生叛变,这对他更不利了。”

  “这是个误会。”

  “当然是个误会,我们很快就能澄清这个误会。”乔治盯着哈利,后者僵直地站在那里,后悔自己没有穿一件更体面的衬衫,“还有别的‘朋友’值得我留意吗,普鲁登斯先生?”

  “应该没有了。”

  乔治点点头,从衣袋里掏出手套,重新戴上:“替我留意亚历克斯,好吗?控制一下他的‘好奇心’,他也许愿意听你的。比起我,你更像是他的兄弟。”

  哈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表示同意。乔治和他握了握手,祝他过一个愉快的下午,离开了公寓。哈利靠在写字台上,听着脚步声下楼,一辆车的引擎发动,声音渐渐远去。过了许久,他才打开台灯,把作业和词典挪到一边,就着光线收拾落了一地的书本。

  邮差次日早上送来一封电报,给“M·西尔斯先生”的,多半是和《埃格尼斯的风筝》有关。哈利没有拆开,把电报放到亚历克斯的打字机上,匆匆出门,赶去希腊语诗歌研讨会。世界仍然在没有亚历克斯的情况下运转,拴在街角花园里的伯恩山犬还是一见到他就狂吠不止,穿过Cao坪的小路依然s-hi滑难走。老式铜暖炉把课室烤得闷热不堪,人们嗡嗡的谈话声令哈利头疼,他挤进最靠近窗户的座位里,花了大半个上午看着外面的花楸树,它已经落尽了叶子,枝头的积雪融化又凝固,结成透亮的冰粒,在迟来的阳光下泛出s-hi润的光泽。

  tbc.

第19章

  亚历克斯是深夜回来的,独自一人。哈利在门锁转动的时候惊醒,等亚历克斯走进卧室,他已经打开灯,两步跨到房间另一边,抱住了他。亚历克斯低声叹息,靠进哈利怀里,搂紧了他的脖子。哈利吻了他的额头,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摩挲。谁都没有说话。

  亚历克斯还穿着被带走时的那套衣服,脸上是几天没刮的胡子,眼睛布满血丝。他去梳洗的时候哈利到厨房去泡茶,往茶杯里加了半指高的白兰地,想了想,又多倒了一些,带到浴室里。

  水哗哗作响,雾气弥漫,亚历克斯缩在浴缸一角,水龙头下面,热水顺着肩膀和背脊的曲线淌下来,缓慢聚集,漫过他的膝盖。哈利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在浴缸旁边半跪下来,把茶杯递过去。

  “谢谢。”亚历克斯沙哑地说,啜了一口热茶,半闭着眼睛,“白兰地,我爱你。”

  “我无法确定你爱慕的对象是我还是白兰地。”

  亚历克斯侧过头,冲他露出半个微笑,酒精和热水重新给他带来了一点血色:“就目前而言,是白兰地。”

  “令人心碎。”

  “你介意把肥皂递给我吗?”

  哈利从他手上取走茶杯,放到地上,拿来了肥皂和剃须刀,亚历克斯顺从地仰起头,让他帮自己刮掉胡子。这本来是个简单的任务,只要对方不说话,就没有被划伤的风险,但亚历克斯显然不擅长保持安静。五处的人把他软禁在“格洛斯特”旅馆里——哈利从他零散然而持续不断的叙述中拼凑出了过去五天的图像——那肯定是个专门用于审讯的房间,加装了软垫的墙壁,房门内侧的把手被拆掉了,没有窗户,没有电话,有一个带洗手池的窄小浴室,同样没有窗户,放着泛黄的毛巾,当然没有剃须刀片。探员们每天来两次,早上和下午,至少亚历克斯是这么猜测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帮助他判断时间的东西。他们很礼貌,然而咄咄逼人,每次都问一模一样的问题,催促亚历克斯供出未遂爆炸案的同谋,亚历克斯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爆炸案。他没有受到拷打,但房间里的灯从来不关,阻碍他睡觉。探员们总是挑他极度疲劳的时候进来,逼问他是否知道给《号角》杂志供稿的神秘“雅各”是谁。亚历克斯一概不知道,但并没有人相信他。直到几个小时前,康奈利,主持审讯的那个探员,忽然打开门,告诉他可以走了,把他带到楼下,塞进计程车里。他就是这个时候才匆匆瞥见旅馆名字的。

  哈利把刀片浸到水里,冲洗掉泡沫:“以后离巴里远一点,也别再去那些危险的聚会了。”

  “他们有很多有趣的见解。”

  “有趣到足以惹上军情五处?不了,谢谢。”哈利把毛巾拽下来,沾了沾热水,擦干净亚历克斯的脸,“乔治昨天来过。”

  “来这里?我们的公寓里?”

  “是的。”

  “他想干什么?”

  “让我留意你,别让你再惹麻烦。”

  “要是他能想象到你有多‘留意’我——”

  “说起这个,迪格比警告我们‘小心一些’。”

  “你什么时候见过迪格比?”

  “一两天前,我当时不知道你怎么了,在找一切能打探消息的渠道。”

  “那也不需要找迪格比。”

  “我怀疑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们。”

  “他也做不了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一些。”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关掉水龙头,顺着浴缸往下滑了一些,让热水浸过肩膀。“我一直都很谨慎。”

  “比现在更谨慎一些,少去派对,你知道你喝醉之后有多么难以对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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