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点点头，好脾气地将九方梓彦搬上了床，出来问道：“就酱放着？不需要再做什么吗？”
“没事的，老毛病了，让他自己静静就好。”廖清舒赶紧上前将房间门关好，又给大仙泡了壶茶，转身收拾起一地狼藉。只听背后的大仙道：“没事就好啦，不过他的气息不太对，最好还是注意下啦。”
“气息？”廖清舒的动作一顿。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请问是……哪里不太对？”
“魂魄里啊，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大仙皱皱鼻子，俯身用自己的小锤锤逗起了小布，老詹不爽地瞪着他。廖清舒回身正待细问，正好看见大仙的目光落在老詹身上。
“这个是老詹，虽然是只妖鬼，但人很好。”廖清舒赶紧解释道。大仙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啦，像我们当神仙的，博爱是肯定的啦，看到妖怪就喊打喊杀，那些都是鱼凡的事……诶你们还喂妖鬼吃鲫鱼啊？”
“不是，这个是他自己拖回……”廖清舒解释到一半，注意到大仙直直盯着鲫鱼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大仙您……是不是还没吃饭？”
大仙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望着他。
等到九方梓彦终于平复好心情，从房间里出来时，廖清舒已经收拾好了客厅的地板，还整治了四个小菜，正在厨房中给大仙准备饭后水果，糖拌番茄。
九方梓彦看看客厅里一面愉快lū 猫一面大快朵颐的大仙，快步走到了廖清舒身边，低声道：“不是把他从重俊那儿支开就好了吗？怎么还留饭了？”
廖清舒手上剁着番茄，闷闷道：“他说他很怀念人间的味道，然后一边跟我炫耀着蟠桃宴上的龙肝一边把我排队买回来的鹅肝都吃光了……这年头的神仙，都不用辟谷的吗？”
“鬼知道他。”九方梓彦面色不善地抱起了胳膊，廖清舒瞟他一眼，语气随意道：“对了，他说你的气息不太正常。”
“整天都跟山海兽混在一起，能正常到哪里去。”九方梓彦不以为意地从砧板上拿起块番茄放进嘴里。廖清舒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转而道：“你觉得……他能帮我们吗？”
“什么？”
“就是山管办的事。他是九方家的祖先，还是雷祖，只要他肯开口为我们说话的话，九方家应该不会再为难山管办吧？”
“这不好说。”九方梓彦道，“他说话有没有用先不提，可以肯定的是，他这次下凡并没有敕令，是私自下凡，不合规矩的。”
“你怎么知道？”
九方梓彦：“天神下凡得跟本地秩序长报备，刚才重俊发微信告诉我，他特地打电话问了下未袭明，结果被骂了一顿。”
“啊？”
“未袭明的意思是，这家伙的下凡既没有天上的敕令，也没有跟他报备过，算是偷渡，要我们赶紧把他请回去。”
廖清舒：“……”
事实上，这条短信的内容还是被九方重俊修饰过了的。未袭明的原话是——“告诉那个长着小翅膀的三只眼，老子还没死呢！没有敕令就算了，连报备都不跟我报备一下，真当老子废的啊！说下凡就下凡，神力乱窜，惹出了事情谁负责？赶紧地，把这货给我扔回天上去！”
“说得简单，怎么请回去啊，又不是炮仗，点一下就上天。”廖清舒烦恼道。九方梓彦却道：“这事我觉得不急，只要不扰乱时间或者力流，秩序长一般都是不会干涉的。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偷偷下凡？别告诉我大老远跑一趟就为了谈恋爱。”
经他这么一提，廖清舒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前重俊不是说，他想进山海界？”
“进山海界应该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九方梓彦沉吟道。廖清舒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一下：“总不能吸血鬼神通广大，从欧洲一路进军到东方天界吧。”
“这不可能。那帮子道教官僚闭关封天很久了，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的。何况吸血鬼连自己本土的天界都还没搞定。”
西方的天界主要是以基督势力为主，像洛基所属的阿萨神族，虽然是北欧土生土长的神明，但总体式微，加上基督势力的影响，只能寄居人间*，所以才会深切地感受到血族的威胁，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们，与这种侵略基本就是绝缘的。
廖清舒沉思片刻后道：“我觉得吧，专门为了进山海界而下凡，要么是为了拿什么，要么是为了放什么，你以为呢？”
“你这不是废话……”九方梓彦正这么说着，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摇晃，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去抓廖清舒，一扭脸却见对方已经麻溜地爬到角落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好了。
九方梓彦一头黑线：“……你在干嘛？”
“地震时要躲到三角空间，这是常识。”廖清舒振振有词道。
“你客厅里就坐着个雷祖你还好意思给我提常识……而且，你真觉得刚才那个是地震？”九方梓彦试着跺了跺脚，仅仅一瞬，那种摇晃的感觉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再看一眼流理台上放着的锅碗瓢盆，一点移动的痕迹都没有，完全不像被震过的样子。
廖清舒迟疑着站了起来：“不是地震的话又是什么？”
“某种力量造成的波动，目测不是物理攻击。”九方梓彦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知道九方磊为什么要进山海界了。”
“嗯？”
“刚刚小黑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说开明从山海界里跑了出来。”九方梓彦将手机递给了廖清舒，“理由是，山海界里多了只西王母。”
第88章 匣中神明（3）
西王母，是在华夏神话中占据重大地位的一个神明，从上古时期直至今日，一直都是整个中华神明体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与雷神同为被《山海经》所载的上古神明，原是豹尾虎齿、半人半兽，执掌灾厄刑杀的凶神，在汉代之后，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掌管不死药的尊贵女仙，之后形象不断演化，直至变成了道教中的女仙之首，成为广为人知的“王母娘娘”。
换言之，她是极少数能与道教神明体系完美融合甚至身居高位的上古神明，如果拿一家公司作比，她就是那种不管业务方针怎样改变、股东员工怎么更迭，都能在公司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强势女总裁，相比之下，山管办养着的雷神简直就是因为跟不上趋势而下岗待业拿低保的老员工典范。
“嗯……西王母很厉害，这我知道。问题是，她怎么会跑到山海界里去的？”
坐在九方梓彦家的沙发上，九方重俊抛出了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拿着小锤锤的大仙，九方磊身上。
此时，距离那场幻觉一般的地震出现，不过才十分钟。在小黑曝出山海界里有野生的西王母出没后，所有人都紧急赶到了九方梓彦家中，包括穿着恐龙睡衣的雷神和刚刚才逃出山海界的开明。
只除了林泓乐和许墨衣。林泓乐此刻正在山海界里观察情况，而许墨衣是原本要来，却被大家劝回去的——一来现在已经太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出门不方便，二来据雷神所说，她之前从九方重俊家离开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又为了山管办的事哭得稀里哗啦。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种时候，还是让她静静吧。
面对九方重俊的疑问，九方磊打着哈哈移开了视线：“肿么可能啦，乃们不要乱说，西王母怎么可能会进到那种地方去……”
“我发誓，那个绝对就是西王母，我不会认错的！”开明摇晃着九个脑袋信誓旦旦道，一旁的九方梓彦拿脚踹了他一下：“把脑袋都收起来！晃来晃去的，烦不烦！”
开明委委屈屈地将多出来的八个头颅都藏了起来，继续道：“尖牙齿、豹子尾、头发乱蓬蓬的，还戴着玉器，肯定是西王母没错了！”
廖清舒听着觉得不对：“可是，西王母的形象不是早就演化成美丽的女神了吗，怎么还会长豹子尾巴呢？”
“就是！”九方磊拍着桌子大叫道，“乃个乡巴佬，怕是连西王母的本尊都没见过吧？还敢瞎说。”
“你说谁是乡巴佬？！”开明怒了，“坐井观天的牛鼻子，你以为你在和谁讲话！”
“跟一只老到掉牙的看门狗！”
开明嗷一声吼，瞬间抖开八个脑袋，九嘴齐出，冲着九方磊骂骂咧咧。九方磊也不甘示弱，边唾沫横飞地回击还边用小锤锤在桌上敲，吓得小布喵喵叫。
所有人都被吵得捂起了耳朵，露出一副“杀了我吧”崩溃的表情。九方梓彦面色y-in沉地将猫抱进怀里，正思考着给怎么将这俩货都给打包丢出去，忽听“砰”地一声巨响，一条裹着雷电的尾巴拍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留在一道焦黑的印子。
正在争吵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骇得说不出话来，不约而同地抬眼，正见雷神施施然地将尾巴收了回来，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肃然：“不吵了，好不好？”
十个脑袋齐刷刷地点了点，雷神满意地笑了下：“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