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番外 作者:白露晚屏【完结】(6)

2019-06-24  作者|标签:白露晚屏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康扬一丝不苟,恐怕翻译错了一个字,对整个大局的理解产生不可弥补的过失;和坐在他旁边的邓依依形成鲜明的对比,邓依依一边翻译,一边左顾右盼,一会儿要念叨念叨许队中了什么病,给我们找来这种活,出言讨伐许传风,一会儿又要从她家落副桌子上掏几把吃的。

  郑谚顶着满脑袋的花甲形状的烫伤,不知道第多少次拍掉了邓依依来掏落芊织的爪子,把自己桌子上的干粮不着痕迹地往落芊织桌子上挪了挪,不幸认真工作浅浅皱眉的落芊织副队长根本没看见,甚至压根连邓依依掏她的吃的她都没看见。

  只有许传风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一动未动,坐了许久许久,刚刚到达程双住所的情景才逐条在他已经没有焦距的眼底闪回。

  大概是上班去了,房子的主人不在家,这房子据说是租的,但平房极其破旧,他只是伸手敲了三下门,门就自己开了,里面的情景让他当时眼底就没了颜色,一阵更激进的痛苦在四肢百骸间游走。

  房间很小,厚重的地毯,繁复的装饰,扑面而来的是许传风不愿意承认的熟识,与当年在华宫的那个房间一般不二,连每一个柜脚落地的民族装饰都没有差别,窗帘没有拉开,巨大的落地窗帘,让人在薄暮冥冥中只想回忆,那是五年前的暮色四合。

  五年前的月光入目,许传风的眼眸里浮现出更多急痛的神色与暗涌。

  他只找到了遗落在地摊上的一个软抄本,日记本的模样,内页,满满的数字,要不是旁边另摆着一个摩尔斯电码的对照本,他甚至猜不出这是什么。

  “传风,你”平时最是活泛的郑谚都是大气不敢出,虽然是一大本摩尔斯电码,但他们那么多人一起上阵,早就翻译完了,就是瞥了一眼许传风越来越吓人的脸色,谁也不敢靠前。

  而且一个个人在看了译文之后表情全都精彩纷呈,决定猜拳决定谁去摸这个老虎尾巴,郑谚不知道最近撞了什么运,居然输了,被众人推推拥拥地搡到了老虎尾巴跟前。

  许传风只瞟了一眼洋洋洒洒的译文,面上紧绷许久的表情立刻分崩离析,推开门,扬长而去。

  皆是以年月日开始:“他,大概是T市的卧底警察吧,我听出了T市的口音,也看出他是卧底了。”

  “那是多久,没有人愿意拥抱我了,他的肩头很暖,指尖很凉,我真想,这一刻就算我就连呼吸都也停止,我也是甘愿的,至少,我终结在他的怀抱里,这是一个求仁得仁。”

  “吃白加黑造假尿检,进了T市戒毒所,卧底应该是假身份,我连他的真实名姓都不知,除了远赴T市,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寻他。”

  “这夜的伤很痛,月色却很漫长,漫长得像三年前他的指尖抚过我的眉眼,和那个永无终结的长拥,和一句我也许直到深埋黄土,也不会道出的一句,我爱他。”

  “我没有爱他的资格,但是我有守护他的理想的资格,去接近魑魅魍魉,可以为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减少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牺牲的概率。”

  “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弃物,故而从未考虑过自己的生与死。”

  “我终将随着你的背影,穿过大片廖无人息的黑暗,只要已在光明深处的你,不必转身。”

  至此,程双20多年的人生轨迹,全部已是昭然若揭了,被拐卖到华宫去当雏妓,不知多少人曾□□过他未成熟的身体,不幸万幸,他常年往自己身体内注s_h_è 白水,造成已经吸毒了的假象,鸨母对他放松了警惕,未如其他雏妓一样,被强制吸毒。

  他们的规矩是给拐来的雏妓强制注s_h_è 毒品,让其染上毒瘾,进而用毒品控制他们,强迫他们□□的。

  遇见许传风,只一面之缘,成了浮生漫漫皆幽暗中的唯一光明。

  华宫被端,一众涉事人员接受调查,一片兵荒马乱里,他吃了白加黑,造成尿检阳x_ing的假象,进了戒毒所,2年。

  戒毒所里被吸毒者殴打,欺凌,遍体鳞伤,撑过两年,只为打入T市吸毒贩毒人的内部,为T市的公安缉毒系统提供线索,因为,那个他连名姓都不知的男人,他只知,那人,是T市公安中的一份子。

  出戒毒所,接受社会资助,完成学业,成了一名律师。

  那个男人的信仰,也不知觉中,成了他带了深厚情谊的信仰,与情交织。

  他想,一介残破之身,没有爱的资格,却有为了他,哪怕是去赴死的资格吧。

  程双,他的名姓,第一次被许传风的口默念,含了一腔怜惜的默念。

  对了,花甲的事,也是他闹的。

第10章 (九)

  “这都一个个什么j-i毛蒜皮的案子啊,老太太告儿媳妇图谋财产,以没有收入来源请求法律援助,”同事说着看了一眼发现听讲者正眼神呆滞地盯着空洞一无的桌面,“哎,程律师,您在听吗?”

  “啊,”程双恍然回神,“在听,你说什么?”

  “程律师,你别再是不舒服吧,要不回家歇歇?”有同事开了口,平日温和而专注的程双不论大案小案都极其认真,今天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走神了。

  是,程双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一整天了,昨天回家发现日记本丢了,他先是惊了一跳,而后犹如冷水泼头,一个激灵,又像万丈高楼一脚踩空,生出了惶恐着又卑微的心思。

  会是他拿走的吗?日记本中名姓不知的被他单方面放在心里的人。程双念及此,心间的荒Cao乱成了一个恣意生长的莽原,又将自己勾勒成了一个品行不端的犯罪者,一想到居然对与自己有如云泥之别的那个人生出的情与欲,他便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于此地。

  会不会不是他,只是巧合地丢了?不可能,谁会入室盗窃,就偷走了一个破本子,不是他,就只有个解释,自己暴露了,本子被贩毒的人偷走了。

  刚臊得全身火热,那种“宁愿是被偷走了也不要是被他发现”的想法只在程双脑海中串了个门,立刻也打道回府了。

  半天雨,半天晴,半日死,半日生,丢了日记本的程双仿佛魂也跟着丢了,毫无工作效率可言的程律师就这样和自己脑海里的各色念头较了一天的劲,天将暮时尚有所不知。

  好几个同事都出现了错觉,觉得平日就纤细的程律师又清减了两分,最刁钻的一个当事人愣是没敢逼他,还背着他说了一句,哎,不容易啊这孩子。

  “程律师,有人找,”听到这声音,程双整个人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只觉得周身冰凉,手心全是冷汗,踩在地上的脚步虚浮到飘起来。

  浑浑噩噩的走到了门外,直到此时,他心底还存了微弱的幻想,想走到门外,见到的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当事人,说着程律师,我来咨询案子。

  然而只是浮光掠影般的一瞥,程双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许传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是惊了一跳,饶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跑步速度,都难以靠近他。那男孩,单薄的身子,飞红了的眼眶,满面瓢泼,脚步踉跄,一路跌跌撞撞,跑得速度却看得他心惊。

  “小双,站住”许传风边追边喊,“你停,别跑了,我和你说。”

  他几乎是边跑边哭着的,身子如筛糠般剧烈地抖,眉眼间一片惶惶。

  许传风一边柔声安抚,又不敢追得太紧,他追得越紧,程双跑得越快,眼睛已经完全被泪水糊住了,看不清东西,险些撞到了好几个行人。

  在许传风温声地借过,借过中,几乎拉到了程双的衣角,程双忽而便急促地挣扎起来,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嗓子已经哭哑了。

  更加用力的挣脱掉许传风拉着他的手的时候,程双被自己绊倒了,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瓷砖地都被砸出一声闷响,许传风心里就是一紧。

  “小双,”刚要上前扶起他,谁知程双连疼也顾不得了,一个鲤鱼打挺自地上起来,又没命地向前飞奔而去。

  一个小屋子立在面前,他犹如见到救星一般,一头扎了进去,许传风刚要跟着进去,一眼看清了房子上的字,额角便突突地跳起来。

  女厕所。

  “小双,你快出来,女厕所”他低声。

  话还没落地,只听女厕所里面和声般的尖叫如同炸了庙,此起彼伏。

  “女厕所里有男的!”

  “耍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流氓,抓流氓!”

  一时间,少女,姑娘,女士,还有几个上了岁数的阿姨,如同被火烧尾巴的猴子样,呼啦啦跑了出来。

  一片人人喊打声中,许传风站在人群中,头大如斗,他想进去把程双拎出来直接领回家,但碍于一身警服。不进去,门外的人们越来越激动。

  当抓流氓的喊声从四面八方渗入了那个只有许传风坚毅的隔了五年的颜容的,程双思念的丝织就的茧里的时候。

  扑面而来的不只有难堪了,委屈也跟着来了,太沉重地情绪,压得只有二十三岁的少年,理x_ing在分崩离析。

  “凭什么女的进了男厕所,大家就愿意相信是走错了,难得进了女厕所,大家就先入为主地判断是耍流氓,你们这叫刻板效应。”他带了哭腔,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如此严肃的场合,许传风哭笑不得。

  “快,这有警察,警察,你给评评理!”一帮女同志谁也不敢进去,程双不敢出来,就这么僵持着,忽然不知谁看见了许传风,将他从人群中点了出来,立刻便被人围攻了。

  此生第一次进女厕所的许传风脚步格外沉重,甚至都想好了等会儿给他解围的说辞,孰料环视了一圈,一无所获,他揉了一揉太阳x_u_e,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户,想了想刚刚的一声闷响,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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