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伊甸园(第十部)黎明乐园 作者:江上冴子【完结】(36)

2019-06-24  作者|标签:江上冴子

「啊,那我去找她。」

慎次用湿纸巾擦着手站了起来。

「谢谢你了,慎次。」

慎次听着高木在背后响起的声音,跑到洗手间去。

「妈妈,您还在里面吗?」

慎次站在女厕所门口大叫。

没有回音。

他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便走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来到会场,找遍了教堂里面,可是就是没看到百合惠的身影。

——不会吧?

慎次心头一阵骚动,跑到玄关去。他往鞋箱里一看,没有百合惠的高跟鞋。

——回去了吗?丢下我一个人?

慎次从鞋箱里拿出自己的鞋子,快速地穿上。

他穿过门,跑到停车场。司机还没有来。可能到附近去买东西了吧?可是这一带是高台的住宅街,附近并没有商店。穿高跟鞋的百合惠不可能走上坡道,一个人去买东西的。

——跑到哪里去了?

慎次陷入半恐慌状态,他环视着四周。

「——妈妈!您在哪里!?」

慎次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晴朗的六月。星期日下午的住宅街上静得怕人,没有人回答。

白色的花落在呆站在原地的慎次面前。那是神似百合惠的白色花瓣。慎次隐隐约约想起那种花的名字……

——是沙罗花……。

早熟的慎次从上小学起就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平家物语』的画册。为小孩子所画出来的悲伤故事让慎次有一种共鸣,他百看不厌。

那真是一本「美丽的画册」,色彩鲜丽的钱界武士们最后都悲怆而亡。书的开头画着象征盛者必衰的沙罗双树。

慎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描绘毁灭命运的故事所吸引。只是他从「骄者必败」的古文当中确认了嘲讽人的命运法则。

不管什么样的幸福都不会长久的。

对慎次而言,『平家物语』的画册上所描绘的色彩鲜丽的画面,和潜藏着悲伤的白色沙罗花,或许只是一种虚幻的幸福象征。

在初夏的太阳照射下,花以刺眼的白皙深深烙印在慎次的脑海里。

在圣女学院时代不但被举为校花,更被视为市内第一美女的百合惠,凭着她那耀眼的美貌而被大她十五岁的谦多郎看上,高中毕业的同时就嫁进了秋山家。

四周的亲友都极力反对这门太早的婚姻,可是对于父亲早逝,一直因为过度干涉她的母亲而苦恼不已百合惠而言,来自县里有力企业的公子哥儿的求婚,是她逃离那个家的最好快捷方式。

她在结婚第一年就怀孕了,可是六个月时被院子里的阶梯绊倒而导致流产。肚子里的孩子是原本要继承家业的男孩子,因此谦多郎和百合惠的悲痛自是非比寻常。第三年好不容易生下慎次时,他们欣喜若狂。

遗传了百合惠的美貌和谦多郎智能的慎次,对秋山家还有百合惠而言,就像是稀世珍宝一般。

慎次听外婆说,慎次的出生使得百合惠变得沉稳,前后判若两人。

也有人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说慎次的存在是百合惠逃避善嫉的谦多郎过度干涉的方法。

谦多郎天性多疑善嫉,对生下慎次、年过三十岁却依然保有结婚时少女模样的百合惠,有着倍于常人的敏感。

当百合惠外出购物或上美容院、健身房时,他会为百合惠安排专属的女司机;百合惠学习技艺也是把女教师请到家里来。即使在家里,连他的心腹秘书和公司职员也不得从客厅进入后面的房间。

有客人来访时,他会让百合惠出面打招呼,炫耀妻子的美色,但是随即就令她退下。对迷恋百合惠的谦多郎而言,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的男人似乎都是他的敌人。

谦多郎的父亲早逝。慎坎的祖母良子一个女人家一手接下了丈夫留下来的柏青哥连锁店,将谦多郎和妹妹清子扶养成人。

高中毕业之后立刻进入秋山兴产工作的谦多郎,表现出狂热的工作态度,分店也一家接着一家开。

就这样,秋山兴产平安地度过泡沫经济时代,成立了跨越附近几个县市的最大规模柏青哥连锁企业。

秋山兴产是县里最有力的企业,但是谦多郎过人的经营手腕和严苛的交易态度却也招来各界的反感。

由于人们对柏青哥连锁店这种业种的偏见和丰厚资产的嫉妒心,以及百合惠的怕生,他们几乎不和附近的邻居有任何来往。

慎次在小学里常被揶揄为『暴发户的儿子』,上课时也有人会大叫『喂,柏青哥』,而向他丢掷弹珠。

慎次念公立小学时,或许是承龚自母亲的优雅美貌和剪裁合宜的服装显得太突出的缘故吧?男孩子们总是嘲笑慎次『不男不女』,常常被排拒在群体之外。

当惯次被同学欺负哭着回家时,百合惠总会用她香喷喷的手臂温柔地抱住他,那是最让慎次感到幸福的一刻。

只要一想到,就算被欺负,我还有最漂亮、最温柔的妈妈,慎次就有勇气承受卑鄙的同学们的嘲笑或戏弄。

家事完全由几个佣人负责,甚至不被允许参加社交活动的百合惠就像笼中鸟一般,保有少女时的容貌和模样,在谦多郎为她购买的拥有历史价值的西式住宅中静静地过日子。

身为县里最大资产家秋山兴产之妻的百合惠,拥有任何女人都遥不可及的豪奢生活。在任何人眼中,百合惠都像是个幸福的妻子。

在慎次眼中,支配着百合惠一切的谦多郎是个仆人,而被世人视为可怜妻子的百合惠,因为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因此看起来就像君临天下的女王一般。

可是,畏畏缩缩没有什么朋友的慎次,却没发现自己的父母和别人家不太一样。

他觉得这种关系是理所当然的夫妻关系,可是,他出于本能地感到不安,为什么妈妈总是一副很寂寞的样子?可是年幼的慎次又不能问母亲这种事。

他有一种危机意识,他怕一旦问出口的话,像小鸟一样可怜而美丽的母亲就会远走高飞,去追寻自己的自由。

是谦多郎的善嫉变成了一种仇恨吗?

或者百合惠原本就是个像鸟一样的女人呢?

百合惠就像一只候鸟般,从秋山家飞走了。

谦多郎花了大笔钱财,用尽各种方法,多方寻找失踪的百合惠,可是始终没找到。

嫉妒和依赖百合惠到了有点疯狂地步的谦多郎,执迷地认为百合惠不可能背叛他,一再扬言『她在某个地方发生了意外』。他从遥远的东京的某家当铺里找到了百合惠出售的珍珠项链、耳环,还有法国制的皮包,但是谦多郎深信那是被偷走的。

谦多郎是个比任何人都严苛而能干的生意人,甚至被揶揄为工作狂、泠血动物,可是他似乎无法冷静地接受最爱的百合惠失踪的事实。

要不是他一再告诉自己,百合惠不是背叛他,而是『死了』的话,谦多郎根本没办法保住自己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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