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 作者:七声号角【完结】(98)

2019-06-24  作者|标签:七声号角 强强 励志人生

  季元现:……

  这狗逼玩意,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当晚立正川没离开,磨着要给季元现口,要伺候他。并咬着后牙槽,严刑逼供究竟是哪个男狐狸媚子勾引了季元现。

  唱男旦者身段酥软,浑身上下全是戏。季元现居然能为他冲动投资一笔巨款,想来是什么要妖精鬼怪。

  立正川意难平,愣是骑了季元现一整晚。逼他叫哥哥、叫心肝。岂料季元现也不太要脸,情到深处时,哑着嗓子,九曲三拐的声音里参了水,一声声地喊老公。

  川爷十分不争气,立马缴械投降。

  床上运动结束,立正川睡不着。穿睡衣起来,挨着挨着每个房间巡视领地。季元现哭笑不得,“你他妈是搜山狗吗。”

  然后立正川从床头的钱包里,搜出了高三毕业那封信。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看着对方。立正川轻飘飘地盯着纸页上那些字,眼睛生疼。

  “……对不起。”季元现说,“虽然收藏这些是我一厢情愿,你以往用过的笔芯我也没扔。”

  好似留着这些旧物,就能守住那点莫须有的眷恋。季元现不愿摆脱回忆,宁愿它们化作枷锁,压在脊梁上,死也不丢弃。

  立正川将信纸塞回去,淡淡道:“其实当年我写了很多很多话,一共两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个字。但我不敢交给你。”

  “我熬了三个通宵,边写边哭,所以上面字迹都花了。我怕你看出我不舍,于是最后关头,只送你这几行简单的话。”

  “分手时,我想对你说的话远不止这些。但思来想去,我只能祈求你不要变。无论多少年,等等我,可不可以不要变。”

  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化为灰烬时,只不过留下少许磷加一点铁。少时不懂珍惜,季元现觉得自己想成为很厉害的人,立正川也如此。包括秦羽、顾惜。

  而生命是一种酩酊大醉的状态,可能会此生沉醉不醒,可能会初醒方觉一场戏。但它偶尔会被质疑、警醒的飓风袭击,比如亲人离世,比如爱人生别。或被突如其来的灵光刺破,然后看到人生本来的样子。

  要么做诗人,要么做天才,要么做勤勉者,要么做废物。

  生活推着他们走,总得成为一个。

  季元现没有成为很厉害的人,他只是在该努力的年纪拼搏,成为普通勤勉者。立正川亦如此。家庭只能决定成年前如何消费,而成功与否,只取决于后天持续的努力。

  爱情也是一回事。

  “我给你写了很多邮件,很多信,但你从不回复。”季元现从床上坐起来,天边已泛白。折腾一夜,立正川还得去上班。

  “为什么一封都不曾回我。”

  立正川系好领带,开门时说:“自从毕业,那个邮箱我就没用了。”

  “可能知道你会给我发信件,所以强迫自己不登陆。你可能不知道,季元现,那个时候别说看你写的信。就连看到你的名字,我都会忍不住,疯狂地想回来。”

  “我拼命忍耐,八年。真的很不容易。”

  季元现看着他背影,以眼神描摹西装下的腰线,修长双腿。怎么也看不够。

  “你怪我,立正川。这些年,一刻也不停地怨着我。是吗。”

  “是,”立正川没否认,随即又笑了,“但想着,你往后有的是机会弥补我。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他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这两周我要出差,大概十二月三十一号回来。”

  这次立正川是真要走,他静静与季元现对视着。

  “这张机票,起飞时间是十二月三十号下午六点,目的地在美国。”

  “刚刚说要你弥补,其实不是。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希望你爱我。你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去结婚,机票已经买好了。”

  “季元现,八年前毕业,我在机场没有等到你。八年后,我依然在机场等你。”

  立正川出差那段时间,他们离奇地没有互相联系。好似在各自整理,整理过去十一年间所有爱与恨。

  这期间,秦羽走了。据说有人知道林沈海的下落,秦羽二话不说,提了箱子追过去。

  季元现问他:“你有想好吗,这条路不好走。”

  “它远比你所经见的,更加险恶坎坷。”

  秦羽红着眼睛,扬着手中机票,“没有比叫我不能爱他,更险恶坎坷的事了。”

  “那就去吧,”季元现说,“人生疯狂一次也不坏。”

  秦羽走后,许久不曾联系的顾惜发来一条消息。没头没尾,仅仅五个字,“我如今很好。”

  季元现看着屏幕,几秒后笑了。他无须追问,无须打听。季元现凭着与顾惜近二十年的默契,明了了对方的隐晦甜蜜。

  如今很好。似人间宁静,四海温柔。

  他们都已长大,不再是那个一腔热血,一颗孤心就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少年。八年前在这里分离,八年后同样要在这里分离。

  这年冬天,雪依旧没来。

  季元现回家,与季夫人见了面。说自己最近的情况,包括那些放不下的梦。季夫人倒没多大反应,只是悠悠道:你个赔钱货,长大了就要送进别人家。

  季元现想了想,笑着说:“我是去祸害君主,一朝谋权篡位。夺得天下,回来赠与您。”

  季夫人:“别跟我贫。对了,抽时间去看看你父亲。”

  季元现一怔,点头应了。他其实很想带立正川一起去,但时间没碰上。季元现抱了鲜花去公墓,跟季宏安说:“您儿子是个反骨,这辈子都不走舒坦路。”

  “爸,我爱他。这次无论世俗的眼光如何,我也要与他走下去。”

  时至十二月三十一日,早晨起来天蒙蒙的,很y-in,似会发生什么事。

  季元现依然没有联系立正川。他慢条斯理收拾屋子,整理床头柜时,又拿起立正川交给他的便条。正面是航班号,起飞时间。背面有一段话——

  人的一生都在学习成长,从此往后,我也想继续和你好好学习。

  还有,当年你问我喜欢你什么。

  我喜欢你诱惑我的样子。特别喜欢。

  季元现沉默片刻,揣进钱包里,与八年前那张纸放在一起。他穿好衣服,却没拿行李箱,好似忘记这一天是什么日子。

  他只是如平常那般,穿木奉球服,背着包。出门散步,然后去城北戏园听戏。

  季元现很少去后台,今天忽然造访。他推开一扇扇门,走进那缤纷斑斓的化妆间。点翠珠花、配饰首饰、大红艳黄的戏服,堆了满满一间。

  那当红男旦扮上妆,于镜子中两人对视。他想,季先生是来告别的。

  “今日唱什么。”季元现问。

  “王宝钏。”男旦答。

  立正川人在机场,此时下午三点。机场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独独他坐在椅子上,身后是宽大的玻璃,不时有飞机升降。

  助理站在立正川身边,摸不清憔悴疲倦的上司为何一定要今天去美国。他买来咖啡,发现上司正关闭手机。

  “您……确定不再催一催季少?万一耽误了行程——”

  “不必,”立正川抬手打断他,“当年我也是关机等到最后一刻。”

  后台准备上戏,季元现自觉回到座上,那个多年来专属他的位置。他一直坐在那儿,听王宝钏,听霸王别姬,听长生殿,也听牡丹亭。

  “王宝钏”上场时,一步一走,一字一唱。何等的倾国倾城,烈马女子。十八年前多潇洒,十八年后多唏嘘。佳人鬓斑白,守一彩楼前,卖花郎经过的无意爱情。

  青春总有些冲动才合乎常理,季元现回想大雪弥漫的十六岁深冬,立正川第一次“侵犯他”。不觉排斥,其实特别欢喜。

  后来鲜衣怒马,走过些时日。到底也如王宝钏,何等快意豪爽的女子亦学会了委曲求全。

  “王宝钏”在台上唱,季元现静静坐着。他身边人群喧嚣,叫好声如惊雷,如江海。他今日却很平静,眼神落在如梦如幻,高高的戏台上。

  正唱:十八年老了王宝钏——

  “八年,也不长。当年我以为他会来送我,但他没来。”

  立正川站在落地窗前,广播通知航班开始办理登机手续。此时下午四点,距起飞还剩一个小时。

  已经很紧迫了。

  仍不见季元现身影。

  助理神色慌张,琢磨要不要改签时间。“或许是季少记错了起飞时间,也或许他堵车。要不您打电话问问,催一催。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事儿。”

  立正川摆摆手,他笑:“元现只要想来,他就从不会迟到。他就那么一个人,只要他愿意去做,他就会拼尽全力。我了解他。”

  “如果他不愿意,就不会来。元现的世界里只有‘准点和不来’这一说。不会迟到。”

  助理正想继续劝,立正川遽然出声道:“瞧,下雪了。”

  至此,今冬第一场初雪,姗姗来临。季元现曾以为,门口的树叶上落了霜,朦胧间以为梨花开了。以为每一次初雪降临,立正川就会回来了。

  立正川亦如此所想。

  “他不会迟到的。”

  助理踌躇片刻,犹豫道:“那万一、万一季少不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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