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种 作者:七声号角【完结】(79)

2019-06-24  作者|标签:七声号角 强强 励志人生

  塞得格曼有一个著名的习得x_ing无助理论,简单来说,当人在一次次失败、痛苦后,会形成无望或无可奈何的心理。

  季元现就处于此阶段,他试图和立正川沟通,然后碰壁。再尝试沟通,然后继续碰壁。

  这个深秋太冷,不比心冷。立正川决绝的态度,真让季元现快放弃了。

  上次在走廊大吵一架,不久两人又在教室里掀桌子。季元现愈是坚定自己的主意,立正川愈是没有安全感。

  季元现想,要不然,就分手吧。

  产生这个想法时,立正川堵着季元现,不要他回家。两人站在教室门口,简直是现场直播。

  季元现好面子,却早已丢得溃不成军。他拉着立正川手腕,沉声道:“让开,我晚自习要回家。”

  “你陪我上一次怎么了,”立正川说,“你在躲我。”

  “我没躲你,我妈要我回家。”

  “借口!学习氛围最好的就是学校。季元现,你是不是特想甩掉我,觉得我很烦。”

  立正川不依不饶,好些同学离得远,又好奇地投来眼光。

  “你是不是觉得厌倦了,是不是觉得,立正川好烦,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是,我不要脸。那你当初喜欢我干什么,怎么就没从我床上下去。”

  “你不是还挺喜欢的。季元现,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长期以来的冷战,压垮立正川最后一线理智。他像只急需主人安慰的宠物,若是这堵门再一关上,他便彻底心灰意冷。去做一只流浪猫。

  立正川受不了了,他口不择言,似打通如何吵架的任督二脉。以往所有不屑争吵的高傲,俱在季元现面前跌落神坛。

  吵一架,哪怕吵一架也好。至少让他明白,季元现是在乎的。

  可季元现只一抬眼,刚想发作,又冷笑两下,说:“我吵不动了,阿川。”

  他声音柔柔的,像在撒娇,又像是放下了什么。

  季元现哽咽片刻,转身推开靠楼道的窗户。他双手撑在瓷砖上,转头时有点凄凉。

  “你对我,有起码的信任吗。”

  话音落地,如无声处听惊雷,又似惊雷处听无声。

  立正川脸色刷地一白。

  季元现身姿利落地翻窗出去,书包搭在背上,走得狼狈却从容。立正川呆怔片刻,拔腿追上去。疯了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两米距离。季元现加速,他便加速。季元现停下,他便停下。

  于是,立正川就遥遥地、遥遥地看着他。

  季元现叹气,心想没法回家了。他脚下一拐,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走。立正川跟着,不问目的地,也不问时间。他们从华灯初上,一直走到人潮消失。

  深夜的风张牙舞爪,好像又要下雨了。

  季元现的电话响不停,季夫人发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家。

  “妈,我一会儿就回去。您早点睡。”

  立正川始终走在后面,他固执地倔强着。其实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害怕,方才季元现的表情好似已没了耐心。

  可能,真的不要他了。

  季元现走几步,天空下起小雨时,他终于回过身,快速走向立正川。

  两人视线胶着,立正川的心跳砰砰响。他喉咙发紧,只听对方问:“立正川,我再问你一次,我的提议你同意吗。”

  “我们,我们就暂时分开。行不行。”

  立正川冷脸问:“分开多久,一年,两年,四年?五年?”

  “我不知道,”季元现烦躁地揉着头发,“我不知道!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给你准确时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给家人做通思想工作,我都不知道!”

  “你要我如何保证?”

  立正川仍然冷冷的,他瞥一眼季元现。

  “我不答应。没有暂时分开,要么在一起,要么就分手。”

  他固执以为,只要自己的话够狠,季元现就舍不得分开。可他当真不知,那些迟迟放不下,忘不了,不愿分开的人,永远是撂狠话那一个。

  季元现无力地垂下肩膀,眼神瞬间黯淡了。他无话可说,亦不知还能说什么。这半个月,他像把一切脑力精神,都用在了吵架之上。

  太累了。

  季元现扫一眼这城市,巨大而陌生。好比眼前的立正川,让他陌生至极。季元现所有心绪,所有期待,一朝灭为灰烬。

  他现在不慌也不难过了,就是有点麻木。

  季元现眼波一动,雨下大了。

  然后他抬手,轻轻帮立正川擦去额头上的雨水。

  他说:“阿川,别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可能,要坚持不下去了。”

  这话似引颈长啸的哀鸣,又似情人间耳鬓厮磨的一个呢喃。

  立正川懵了,字面上的意思听懂了,连话尾的余音也听懂了。他深吸口气,有点想流泪,又有点想笑。他抬手抹一把脸,遽然拉住季元现手腕。

  “我,我没折磨你。我……”

  季元现倒是笑了,这一笑如破烂的风箱拉动,灌满了寒凉的风。

  “嗯,你没折磨我。是我折磨我自己,我说该说对不起。”

  立正川呆呆站着,他什么都听得,什么都可以忍受,独独不敢听“折磨”二字。他还记得那天顾惜离开时,说相爱的人在一起,要的是快乐,不是折磨。

  他才不承认,他才不承认他们在互相折磨!

  “你没有……季元现,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好,不说。”季元现顺着他的话语说下去,声音温柔,一字一句。像在朗读散文,清晰又理x_ing。他真如自己所说,吵不动了,所以不吵了。

  “那我们按照你说的,不要暂时分开。就一别两宽吧。”

  季元现没说“分手”二字,他想起来,两人确立关系那天,也没正式说我们在一起。

  立正川蹲下身,要背他,然后说:“行,都依你。”

  所以今天,季元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或许是泪水,然后说:“那我们按照你说的。”

  立正川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他浑身冰冷,热度顺着心口那一巴掌大的位置,快速流了出去。难过说不上,悲痛说不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

  也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我。”

  “是,我的问题。我食言而肥,我出尔反尔。所以,我们去追寻各自的前路吧。”

  季元现说得很平淡,他们曾同途、同心、同志,最后却不同归。那些青春绚烂的故事,张扬甜蜜的故事,没有等来一个圆满结尾。

  其实人越想抓住什么,最后发现越不尽如意。那些消失的生命,走散的挚友,再也回不去的爱情。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经不起消磨。

  立正川眨眨眼,水珠顺着睫毛落下去。他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还是把你当好朋友,当兄弟。情谊不在仁义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知会一声。我们肯定帮你。国外和这里不同,你去了,就好好念书。去拼一个辉煌前程,我会记得你,我……”

  “我不要跟你当兄弟!我不同意!分手就是分手,你凭什么记得我!”

  立正川猛地后退一步,他摇摇欲坠的愤怒,夹了恐惧。他明白,季元现或许是动真格的。那些不安全感迅速膨胀,炸裂在深深夜色之中。他像一坨沤烂的枯叶,被雨水一泡就发涨。

  立正川始终不敢相信,他的世界里大火燎原,风声鹤唳,一朝城门倾倒,他便万劫不复。

  而如今,这个掌握杀生大全的人,站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立正川,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立正川炸了,雨势趋大。两人在这雨帘中对峙,他复软了声音,低低哀求,“季元现,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求你了,求你把那些话收回去。好不好。”

  季元现不置可否,他只深深地看着立正川,好似在逼他妥协,又好似真的无所谓了。

  这世上,那么多爱与恨,那么多的可遇不可求,最后剩下了什么呢。那些刻薄的、愤怒的、理智全无的话,全都灰飞烟灭。

  只要不爱了,什么都没了。

  “立正川,我们不合适。”

  季元现说。

  “你就,别再折磨我了。”

  大雨倾盆,从空中俯瞰,这城市宛如漂在汪洋大海上的扁舟。水珠子死命往下砸,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流浪者找到属于自己的桥洞,人们归于属于自己的家。

  立正川目送季元现离开时,却找不到属于他的东西。

  “我不答应,季元现。我不答应。”

  当时回应他的,只是一声疲倦的叹息。

  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还不比白开水。

  立冬那天,又下雨了。这场雨从秋天下到冬天,似有逐渐增大的趋势。天色y-in沉,下一秒就要倾塌的样子。

  季元现踩点到教室,他将伞放在门口。细细的水流浸s-hi地板,耳畔全是哗哗声。

  白天与夜晚没差,昏暗地要命。教室里开着白炽灯,照得人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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