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作者:玖拾陆(一)【完结】(46)

2019-02-15  作者|标签:玖拾陆


  没有伤到筋骨,甄氏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水月取了点碎银子塞给了潘婆子,便去准备冰块了。
  厢房里只有甄氏、杜云萝、赵嬷嬷与锦灵四个人,甄氏便叫赵嬷嬷看着点外头。自个儿在杜云萝面前坐下,问道:“你仔细与我说说经过,世子为什么就恰恰离你这么近?世子之前不认得你,那你呢,到底认不认识世子?”
  杜云萝见甄氏坐下来,就晓得后头的事情不好应付了。
  她是为了穆连潇来的法音寺,又四处寻他身影,放生池边,穆连潇一行人原本离她就不算远,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就越发靠近了。
  只不过,当初两家议亲时,甄氏是问过杜云萝的,当时她坚决否认认识穆连潇,这会儿自然不能改口。
  杜云萝的目光在锦灵和赵嬷嬷身上一转,放生池边,多少人瞧着她,若是胡说八道,定瞒不过甄氏,她略略思忖。把事情想周全了,道:“母亲,到放生池边时,人其实挺多的。四个水桶那么大。一放下去就占了不少地方,我想快些放生,就站在桶边上,盖子打开时,一条鲤鱼窜出来溅s-hi了我的袖子,锦灵便忙着替我擦干净。我担心站在桶边。还会叫鱼儿溅了水,就拉着锦灵往边上走了两步,哪知道突然一阵骚动,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撞到了。”
  甄氏听完,以目光询问锦灵和赵嬷嬷。
  赵嬷嬷点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锦灵隐约觉得当时姑娘是架开了她的手,而非拉着她一道走,可触及杜云萝晶亮的眸子,这点儿疑惑她并没有出口:“太太,就是姑娘说的这般。那人冲出来得突然,谁都没有防备。”
  锦灵的话叫杜云萝暗暗松了一口气,亏得她还算机灵,没有泄了她的底,杜云萝挽着甄氏的胳膊,道:“母亲,我没有骗您呢。我那时懵了,以为会落水,就觉得胳膊叫人往岸上一拉,我站不稳,就摔倒了。直到四哥过来,我才知道那人是世子。”
  甄氏听了杜云萝的话,信了七八分,又见赵嬷嬷与锦灵都附和,心中的疑惑便消了,揉了揉杜云萝的头发,道:“你呀!老太太说得一点都不错,时而沉稳,时而又跳脱,叫你千万当心些,转头就伤着了,等回了府,你这样子,老太太是罚你还是不罚你呀?”
  杜云萝自知理亏,只能笑着不说话。
  “要我说,狠狠罚你!”想到之前杜云萝的样子,甄氏就来气,“好好的姑娘家,脸皮越发厚了,世子与我问安,你着急什么?一个劲儿就往外间瞧,脖子都比竹竿长了!”
  杜云萝闻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喃道:“不长啊。”
  甄氏哭笑不得。
  “其实,”杜云萝斟酌着用词,“世子也不是故意害我伤着的……”
  甄氏听了这话,心中一沉,原本就知道杜云萝对这亲事千般万般满意,如今见了一回,更是上心了。
  “母亲是那等不讲理的人?”甄氏故意板着脸,盯着杜云萝瞧。
  杜云萝赔笑着往甄氏怀里钻,甄氏哼了声:“女生外向,你说说你,胳膊肘儿都拐到哪儿去了?”
  “东街啊。”杜云萝随口答道。
  话音一落,甄氏和杜云萝都怔住了。
  定远侯府就坐落在东街不远处的清水胡同里。
  甄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杜云萝连连叹气,杜云萝伸手一把捂住了脸,她就是胡乱接了一句,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却也知道,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锦灵绷着脸,不敢笑出声来,抬眼瞧见赵嬷嬷也是一脸的隐忍,她赶忙垂下头,捏紧了手指憋着。
  水月从外头进来,这才打破了屋里平衡,她手上的帕子里摆了三四块铜板大小的冰块,道:“暂且只有这些,姑娘先将就将就。”
  出门在外,毕竟多有不便,甄氏接了帕子过来,亲自替杜云萝熬着。
  冰块触到红肿处,杜云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甄氏见她痛,心里那点儿气一下子就散了,柔声安抚着:“囡囡忍一忍,头两日痛些,过几日便好了。”
  杜云萝点头。
  门外有人敲门,赵嬷嬷一看,是之前留在放生池边的一个婆子,出去问道:“都办好了?”
  “那妇人被救起来了,我们把桶子里的都放生了,张姐姐在池边守着桶子,我来叫人手去搬回来。”
  放生是大事,既然办妥了,赵嬷嬷便放心了,又道:“你再去打听打听,跳放生池的到底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那婆子的神色一下子复杂了。

  第70章 来历(月票30+)
  
  “窦家的,你倒是说呀。”
  赵嬷嬷催了两声,窦婆子的面色越发难看,实在叫催得烦了,干脆一跺脚,豁出去一般把赵嬷嬷拉到了一旁角落里,附耳过去说了一通。
  赵嬷嬷听下来,一张脸青一阵紫一阵,愣怔了半天,道:“这事儿错不了?”
  “怎么会错?”窦婆子翻了个白眼,“张姐姐救的她,看得真真切切的,又问了几句,哭着认了。”
  窦嬷嬷咽了口唾沫,道:“太太跟前我会去说,你与其他姐妹知会一声,大伙儿心里明白就好,别四处嚷嚷去。”
  窦婆子讪讪笑着摆了摆手:“给我两个胆儿我也不敢嚷嚷,叫二太太知道我们在背地里说这些,还有皮做人?”
  赵嬷嬷见她清醒,也不再多叮嘱,转身回了厢房里。
  屋里头,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样子。
  甄氏还在替杜云萝捂着脚踝,听见声响,她扭过头来问道:“外头可是有什么事体?”
  “守在放生池边的婆子来回话,说是四个桶子里装着的都放生了,她来唤人手过去把桶子抬回来。”赵嬷嬷笑着道。
  “那便好。”甄氏说完,瞅了一眼杜云萝红肿的脚踝,“本该是你亲手放生的,却叫那妇人打了岔。”
  杜云萝嘻嘻笑了。
  说是亲手放生,可实际做起来,就是由她先放一两尾鲤鱼入水,剩下的,还是由婆子们连鱼带水的都倒进去。
  想到那冲出来的妇人,杜云萝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今生不比前世,练氏安排的人手自不会登场,而在前世从未遇见过的跳放生池的妇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思及此处,杜云萝开口问道:“赵妈妈,守在池边的人可有弄明白那妇人来历?她为何突然就要跳放生池?”
  赵嬷嬷笑容僵住了。
  见此,甄氏亦察觉有些怪异,道:“这事体是要弄明白的。否则老太太跟前也无法交代。”
  赵嬷嬷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她想到那婆子说的话,眼珠子就不住往墙上挂着的观音画像上瞟,心底连连念着“阿弥陀佛”。夏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原委,怕是能气得砸东西了。
  比之回程路上人多嘴杂,不如此刻厢房里清净,赵嬷嬷理了理思绪,把情况一一说了。
  早些之前。杜云萝被送回了厢房,而放生池里的妇人也叫人拖了上来。
  放生池虽不深,也不是一个女人能站得稳的,加上是夏日里突然落水,叫那冷冰冰的池水一激,双脚容易抽住,那妇人被拖上来时,已经喝了不少水,整个人奄奄的了。
  四周围观的人多,救命的却没一个。一来碍着男女,二来是许多人不懂救治落水之人,怕好心办坏事,反倒害了人命。
  杜家守在池边的窦婆子和张婆子也凑过去瞧了,这一瞧就心里直犯嘀咕,躺在地上的妇人竟有几分眼熟。
  待定睛一看,张婆子先认了出来:“这、这是采儿姑娘身边的方妈妈吧?”
  窦婆子一听,瞪大眼睛一瞧:“哎呦喂,还真是她。”
  都是认识的人,方妈妈又是苗氏娘家的仆妇。张婆子觉得不能见死不救,挤进人群里又是按压又是催吐,让方妈妈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了。
  方妈妈醒来之后大哭了一场,张婆子与窦婆子琢磨着这里头大抵有些苗家里头的事体。不肯再叫一堆不相干的人看热闹,便把桶里的水族都放生了,又扶着浑身s-hi透的方妈妈坐到一旁去。
  围观的人见没戏再看了,也就慢慢散了。
  “方妹妹,有什么事情,你与我们先说说。”张婆子开解她。
  窦婆子抬眼见那正殿上悬挂的大雄宝殿四个字。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忙着附和。
  方妈妈起初并未认出两人,听她们叫得出自己的姓氏,便仔细认了认,待看清张婆子就是那日把苗若姗从水里捞起来的人时,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窦、张二人好一通劝,这才得了方妈妈几句实话。
  一旬之前,苗家把苗若姗送去了庄子上,方妈妈伺候了苗若姗几年,本该是跟着去的,可苗大太太气恼她没照顾好女儿,以至于她在杜家丢了人,不得不躲去庄子里,便将方妈妈打发出府了。
  方妈妈在苗家多年,身边还有两个张着嘴要吃饭的孩子,离了府还怎么生活?
  苗大太太没有另给银子,方妈妈苦哈哈过了七八天,实在支撑不住,得知今日苗大太太会来上香,便赶了来,想求一求旧主,即便不能在苗若姗身边当差,好歹留在府中,即便是粗使婆子,也能有口饭吃。
  亲自赶出府的人,苗大太太怎会答应再让方妈妈回府?
  苗大太太跪在菩萨跟前全当不知,身边那几个大丫鬟又是一通冷嘲热讽,方妈妈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从大殿上奔下来,径直跳了放生池。
  方妈妈说得伤心不已,两个婆子听了也万分同情。
  主子犯错,下人受罚,家家都是如此,就算是要赶出府去,多少也会给些银子,免得叫人饿死,像苗大太太这样狠心的,倒是少见的。
  甄氏听完,冷冷笑了笑:“不愧是一家院子出来的,采儿跳湖,她跳池。”
  杜云萝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甄氏,暗暗想着:母亲只是不爱与妯娌们争抢算计,真的论嘴上损人的功夫,二伯娘和四婶娘加一块,都差了母亲一大截。
  甄氏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些心情,又道:“救人救到底,二嫂既然要给云瑛攒福报功德,你替我拿些银子给那方氏,叫她好生回去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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