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作者:玖拾陆(一)【完结】(13)

2019-02-15  作者|标签:玖拾陆


  杜云茹扑哧笑出了声:“我就说吧,这最后一句才是最要紧的。”
  杜云萝不知何意,见杜云茹只顾着笑,便眨眨眼看着甄氏。
  甄氏忍不住笑,又连连摇头,笑够了才解释了两句。
  杜云萝撅了撅嘴,细细一想,自己也笑了。
  能蒙混过关,又得母亲姐姐一笑,真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信上说了,”甄氏把信纸摊在桌上,指给两个女儿看,“山长要回乡过中元,七月初就放假,等到二十三时再上课,中间有半个多月,云荻离家近,正好回来。”
  杜云萝点头。
  十五岁的杜云荻是个爱读书会读书的,小时候在族学里功课就格外出色。
  因着是独子,杜怀礼没少在儿子身上下功夫,往常下衙之后就指点他。
  到了八岁时,杜公甫考校功课,见杜云荻通透,格外欢喜,带在身边教了五年,又让他下场比了一比,杜云荻争气,给杜公甫添了脸面。
  杜云荻的文章叫杜公甫当年的同科、告老后开办历山书院的韩山长看到了,喜欢不已,杜公甫琢磨着孩子跟在自己身边早晚要成了井底之蛙,又怕家中女眷娇宠惯坏了好苗子,便干脆送去了历山书院。
  这一入学,也有小两年了。
  也亏得历山书院离京城不远,逢年过节时总能回来住上几日,便是要捎带些东西也还便宜。
  即便如此,自打过年后,甄氏就没见过儿子了,这么一算,也有小四个月,不由就开始眼巴巴地数日子:“还有两个月这样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得如此。”
  杜云萝笑盈盈安慰她:“哥哥又不是头一回去,早就习惯了的。母亲放心,定然是吃好穿好,还长个头呢。”
  甄氏看杜云萝一边说,一边拿手比着身高,叫她逗乐了:“好好好,囡囡说得对。”
  母女三人说笑了会儿,等杜怀礼梳洗完了出来,又坐在一块说了些京中趣事。
  杜怀礼生的就是副亲切模样,对女儿又不似待儿子一般严厉,妻子又坐在一旁,他说话格外温和,讲得又是些女孩儿们喜欢的话题,其乐融融。
  西洋钟咚咚打了点,眼瞅着时间不早了,甄氏便催着杜云茹和杜云萝回去。
  杜云茹就住在跨院里,总共也就几步路,倒是不叫人担心。
  甄氏唤了赵嬷嬷来,吩咐道:“你送五姑娘回去,一会儿来回个话,我们也好放心。”
  杜云萝不怕走夜路,前世孤零零的岁月里,她早就习惯了黑暗,只是父母的关心她不忍拒绝。
  甄氏送了出来,不住嘱咐着“小心脚下”、“多点几盏灯笼”。
  杜云萝心中暖暖,抱着甄氏道:“母亲再说下去,我就舍不得走了。”
  甄氏心头一软:“不回去就不回去,睡……”
  睡碧纱橱里。
  后头的字还未出口,就听走开了几步的杜云茹跺脚道:“母亲,我才不与云萝睡呢。这个小坏蛋,从小睡觉就不老实,一会儿抢被子一会儿踢被子的。”
  甄氏笑出了声,又赶忙板着脸啐道:“才不稀罕睡你那里呢,囡囡睡娘这儿。”
  杜云萝埋在甄氏的怀里直笑,探出头去冲杜云茹做了个鬼脸:“就是,才不稀罕睡你那里呢。”
  “你你你!”杜云茹青葱手指指着杜云萝,俏丽的模样在灯笼光中愈发柔和好看,“小坏蛋!没良心!小人得志!不理你了!”
  杜云茹三分恼七分笑地转身走了,杜云萝笑了一阵,没有让甄氏去收拾碧纱橱,撒了几句娇,也就回安华院了。
  锦蕊铺了床,伺候杜云萝拆了头发,又细细替她梳理顺直。
  见镜中杜云萝的眼角含笑,锦蕊笑着道:“姑娘这几日开心多了。”
  杜云萝挑眉,透过镜子看她。
  锦蕊抿唇,斟酌着道:“之前姑娘有些沉闷,连笑容都少了许多,奴婢还担心,是不是因着那日魇着了,一直缓不过来,连老太太那儿都有问起呢。这些天眼瞅着是一日比一日高兴了,奴婢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呢。”
  杜云萝了然了。
  她一觉醒来,回到闺阁之中,饶是经历了一世风雨,心绪上也无法调整过来。
  愧疚、兴庆,各种情绪交杂,她又是老妪心态,无法完全融入这豆蔻年华里。
  过了大半月,日日起居,又和甄氏与杜云茹一道说笑,家人的呵护和宠爱让她一点点有了实感,才算是缓了过来,不知不觉间,举止言语里,也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俏皮。
  这样,没什么不好。
  比起沉闷的老太太,穆连潇也一定更喜欢现在这样爱笑的自己。
  杜云萝释然:“是啊,这几日是挺高兴的。”
  夜深人静,杜云萝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枕着手臂,暗暗盘算着。
  杜云诺从景国公府里回来了,以安冉县主那雷厉风行的x_ing格,事情成与不成,这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她只要等着便好。
  
  第18章 家书
  
  四月见了底,眼瞅着快要端午了,各房各院都在做着准备。
  杜家很看重端午。
  老祖宗方氏,在世时最喜欢吃的就是粽子,杜公甫是个孝子,从前每逢端午,都是亲手洗糯米包粽子,亲自蒸好了送到方老祖宗跟前。
  杜公甫如此做,带着底下的儿子媳妇们也不敢躲懒,纷纷效仿。
  方老祖宗过世后,杜公甫和夏老太太不再亲手做粽子了,可怀字辈和云字辈的依旧如此做。
  莲福苑里,苗氏让人送上了一个黑漆食盒,道:“老太太,这是大伯与大嫂捎回来了。送来的人说,大嫂怕路上耽搁还特特让他早行了几日,因而也就早到了些。”
  听说是长子送回来的,夏老太太喜笑颜开,让许嬷嬷接过来,打开一看,双层的食盒里共放了十只粽子,不大,用红、黑两种颜色的棉线缠了,摆得整整齐齐。
  “这荷叶还有股子清香呢,”夏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有捎信回来?”
  苗氏闻言,便把信封送上。
  夏老太太上了年纪,怕费眼,道:“云诺,你念给祖母听。”
  杜云诺以为夏老太太会唤杜云萝,听见自个儿名字,她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应了。
  走上前接了信,杜云诺喜滋滋地看了杜云瑛和杜云萝一眼,见两人面色如常,心中哼了一声:装!
  拆开火漆,杜云诺取出信纸来,目光落在那干净整齐的小楷字迹上。
  这似乎是杨氏的字迹。
  杜云诺柔声念了。
  这信写得极其规矩,先遥祝了父母身体康健,对不能在身边尽孝而愧疚不已,又祝了平辈晚辈,才说起了他们在岭东的事体。
  那十只粽子是杜怀让和杨氏领着儿子、女儿、儿媳一道做的,杜公甫偏爱甜口,用了大枣馅,而夏老太太喜欢鲜r_ou_的,也包了五只,用不同颜色的棉线区分开。
  “祖母,红色的是大枣,黑色的是鲜r_ou_,大伯娘可真是细心呢。”杜云诺笑道。
  夏老太太也高兴,什么金银好物,哪里比得过子孙亲手做的有心意,不管什么馅儿,吃的都有味道。
  “继续念,还说什么了?”夏老太太催道。
  杜云诺往下看了几行,惊喜道:“哎呀,都是喜事呢,祖母,我念给您听。”
  依信上说的,杜怀让在岭东任职,也算平顺,家中也是喜事不断。
  杜云韬的媳妇颜氏进门一年多了,半个月前诊出了喜脉。
  而杜云瑚半年前及笄后,早两年说下的婆家已经算好了日子,五月十八过定礼,来年开春便嫁过去。
  “祖母,我就要当姑母了,大嫂要给我们添小外甥了呢,”杜云诺一副欢喜模样,又道,“大姐秋天就出阁了,二姐是明年春天,可真快呢,我啊,闭眼一想,还是我们小时候一道玩闹的事体呢。”
  说完,杜云诺深深看了杜云瑛一眼。
  果不其然,见杜云瑛的樱唇抿了一抿,杜云诺咯咯笑了,她就知道,杜云瑛装得再淡定,也是忍不住的。
  “老太婆闭眼一想,你们可都还是糯米团子一样呢!哈哈,这可都是好事体呀!”夏老太太并未察觉异样,她笑意更浓了,到了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就是香火繁盛,姑娘们能谋个好亲,“云瑚的婆家,是沈编修家中吧?”
  廖氏听得津津有味,杜云诺借着长房的家书让夏老太太欢欣,她也觉得有脸面。
  况且,廖氏和杨氏关系不错,长房又在岭东,与她平素里没什么摩擦,见他们一家都好,她心里也还爽快。
  见夏老太太问起,廖氏眯着眼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就是岭东当地的那个沈家。我们二姑娘是配给了沈家长房的二郎,是沈编修的亲弟弟。”
  这么一提,夏老太太记清楚了,连连点头道:“所以我说啊,怀让媳妇的眼睛就是厉害,当时一听是沈家,你们都说不好,就怀让媳妇咬着牙把亲事定下了,现在呢?”
  提起这桩旧事,连杜云萝都有些印象。
  沈家在岭东是世家,可也是败落的世家了,这些年没少变卖土地房子,只留下几屋子都堆不下的书。
  连杜怀让都说,要不是看杜家留下的几个读书人还算灵气,那个杜家早晚成了一堆书呆子。
  两家议亲时,杜家这儿大部分都摇头,到最后还是杜公甫说了一句公道话。
  卖田卖地不卖书的人家,可见是有些骨气的,成与不成,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势利眼。
  这句话,在杨氏手中成了令箭,说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莫欺少年穷,一个人拍板定下了,更是想着法子暗悄悄接济沈家,让沈家大郎赴京赶考。
  沈家大郎入京时来过杜府请安,作为晚辈,规矩不可免,况且,科举除了学问运气,还要些人脉,杜公甫在京中虽不及从前呼风唤雨,但也还是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两家已然订了亲,夏老太太放了话,亲戚走动,不许露出些鄙夷和怠慢来。
  杜云萝自然没见到沈家大郎,但杜公甫一见之下很是喜欢,又问了杜家情况,晓得杜家二郎年纪不大,学问却比做哥哥的还要好,不禁越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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