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 作者:它似蜜【完结】(23)

2019-06-23  作者|标签:它似蜜

  “川红”是海棠的别称?记得哥哥曾经在强迫自己学中文的时候,这样说过。

  怎么听起来像中药一样。祝炎棠笑起来。

  谢明夷在一边受冷落许久,似乎是看出他的分神,也不打算再多说,只是拍拍他肩膀:“北京那边的事情还没办完,我走了,以后不可以再像昨天那样冲动,Brit马上就回来。去了苏梅岛,注意防晒。”

  “知道啦,”祝炎棠抬起眼,看看这位极其擅长避重就轻的老板,仿佛也把一切尴尬忘了个干净,毕竟避重就轻也是他跟谢明夷相处的一大法宝,“就说我不想丢掉饭碗。”

  之后,他理所当然地笑着,和谢明夷挥别,并不多看那走进路旁跑车中的背影,只是又把注意力转移回手机屏幕。他登上自己的大号,由于消息太多卡了几秒,他也不急,方才在评论区看到有人扒出吴酩的小号,好像叫什么“不喝酒了”,祝炎棠觉得实在有趣。

  所谓“不成熟的涂鸦”,他还真想看看有多不成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吴酩正抱着iPad躺在沙发上,琢磨着要不要用数位板画一幅更精细更有味道的,忽然收到手机提醒,咣当一声,直接从沙发滚到地上,脑门磕上茶几,iPad磕上地板。

  “干嘛呢?”今晚特意回家给他做接风饭的老妈在隔壁屋喊,“要睡回屋里睡,别跟客厅乱滚。小祝那节目不都完了吗!”

  “不是,妈,”吴酩声音都抖了,他手机登陆的是小号,平板登陆的是大号,这俩账户都设置了只有关注人回关才提醒,而方才,它们几乎同时弹出了消息框,“我cao,祝炎棠他是不是手滑了!”

  “你这孩子又说脏字儿!”他老妈从卧室奔出来,提溜着他耳朵,把他往沙发上拽,“一看就知道,人家给你刚才发那小画儿点赞啦?不至于话都不会说了吧?”

  “是点赞了,”吴酩抱着熊猫似的,抱着俩电子设备,两腿撂上沙发靠背,一个劲傻乐,“他还关注了,连小号也!今天啥日子,今天是不是嫦娥姐姐下凡了!”

第21章

  中央美院总是和文物古建之类的东西脱不了干系,吴酩没毕业的时候,就跟几个手艺比较过硬的同学一块,被导师带着去给一些文物单位打过杂,当然是给钱的那种。导师姓刘,大名传芳,是个山羊胡子的小老头,被学校从江浙一带挖过来教书,在京城书画文玩圈儿叫得上名号。为人倒是通达,总是笑呵呵,只要是他收进门里当徒弟的,全都视如己出,尤其欣赏勤劳肯干又基本不跟人急眼的乖学生吴酩。

  按他的话说就是,吴酩这个孩子啊,好灵好灵的。

  这厢刚毕业没几个月,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cao着那一口轻微的吴侬软语:“小酩啊,那个大觉寺哦,又要闭寺重涂,那些栋呀梁呀朱墙呀琉璃瓦呀,要好几个月,你有空伐?”

  吴酩盘算着,有祝炎棠出没的那个伦敦设计周既然已经从九月份推迟到十月中旬去了,自己这一个多月,闲着也是闲着,便爽快答应下来:“老师,我中间可能要请一阵子假,十天左右吧,其他时候没问题。”

  刘老欣然应允,吴酩便在家里抓紧时间做了些准备,之后拎着简单收拾的行李,住到了京郊西山的大觉寺里。他这准备可不仅仅是为了此番打杂,更是为了十一月初跟祝炎棠约好的那次会面,人家都提出要到他家里来,吃他做的菜,看他养的鸟了,吴酩总觉得就这么躺床干等十分不重视,多多少少也要把自家那小院儿捯饬得更上档次些。

  他知道,只要开了工,自己恐怕就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得闲,甚至不能常回家收拾,空留那十八般武艺,此时不使更待何时。

  对此,他老娘如是评价:“咱这院儿都快给你折腾成小王府了。”

  吴酩掐着腰杆,看着一院花树,颇有微词:“我这叫看去清新淡雅,闻来馥郁芬芳,哪儿有您说那么俗,咱代沟啥时候这么深了。”

  气得他妈抬腿就踹。

  之后那一个多月,吴酩跟一群修文物的一块缩在古老寺院里,一会儿描描画栋,一会儿调调朱漆,有时候甚至会帮伙房摘菜。他年纪小,不仅他那干起活来就犯强迫症的刘老师,简直是谁都喜欢使唤他,但吴酩精神头足,倒也觉得不赖。

  寺院清净是真的,由于休整期间,某些内殿不对游客开放,偌大一个昔日的皇家寺庙,修得气派又规整,除了他们就只有和尚以及野猫野鸟在了,简直修身养x_ing绝佳地点。

  每天晚上躺在由僧寮改装而成的宿舍里,用平板电脑乱涂的那些画儿,似乎也多了点气定神闲的毓秀和开阔,少了点单相思招出的浮躁和寂寞。

  惹他单相思的那位,似乎一直都很忙,不怎么主动给他发微信,甚至不怎么在朋友圈发那些可爱动物的图片,不过,在微博上,倒是经常给他的画点赞,搞得吴酩最近莫名其妙涨了很多粉。吴酩有时会看着自己那些粗糙玩意诚惶诚恐,心想:要求人成天跟我发微信闲聊,未免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单说几个月前,我绝对做梦都不敢琢磨现在这些疯事儿,结果这天居然真的来了,我画个红衣剪影,都能被本尊点个大大的赞。

  有一回祝炎棠还评论:你把我画太矮了。

  那张图是在小号发的,先前总共才五百多个赞,祝炎棠这么一弄,倒是把自己的评论弄成了三万多个赞,一堆少女在下面惊呼。吴酩看得面红耳赤,有种自家山寨进了皇上的感觉,熬夜新画了一幅身高合适的,第二天放在大号上,配文“不矮”。祝炎棠隔两天,貌似是上微博发广告来了,还真又给了他新评论:不错不错。你就这样喜欢裴锈?

  就这事儿,居然还能上热搜,连带着吴酩继续夹着尾巴,莫名其妙地涨粉。

  当然也有一段时间不敢画自己的白月光,挑着些其他角色在小号发,在大号则时不时发点修文物的照片,毕竟最近没什么正经水墨作品。

  在城里逍遥自在的丁纵蕊发来贺电:“我看你这稿费能涨啊,啥时候勾搭上爱豆的?”

  吴酩心虚回答:“不知道,他可能没事儿喜欢翻一些同人图吧!碰巧翻到我的了。”

  丁纵蕊明察秋毫:“哎,你说你要追的那人,不会就是那祝炎棠吧?前段时间人家的确去了村里呀……行啊小吴同学,够猛!”

  吴酩急了,他拒绝从实招来:“您这是睁眼说瞎话吧!你自己想想看,可能吗?我跟他,就只是……”他竟像是害臊了。

  说实在的,丁纵蕊也觉得不可能,可又被吴酩这股子别扭劲儿逗得乐不可支,追问道:“是什么?你虚什么呀?”

  “点赞之交!”吴酩亏着心,立即挂掉电话。

  就这么过完九月,又把十月过掉一半,几个偏殿檐下的描画已经修复完毕,吴酩终于能上手拿刷子碰碰那些老漆,而非在梯子下面打杂顺便仰望前辈。妙的是,大觉寺出了名的银杏也黄了,合抱粗的千年老树,金澄澄地伸枝展叶,铺得整个院落都是,悄然映着秋夜的高云银钩,以及古寺的回廊飞檐,静静流露出前朝的古意。

  然而,等银杏最盛的时候,吴酩却要走了,他早就办好了签证,要做的只是提包上路——祝老师,我来了!他回家收拾好行头,跟老妈道别,跳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兴冲冲地想。

  我想死你了!他又忆起冯巩的经典笑脸。

  这不是吴酩头一次参加此类设计周活动。前两年上学的时候,在推特上收到几个设计师厂牌的合作邀请,吴酩还有点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这是要走国际范儿了,不能丢人丢到别人家去。到这一回,他已经驾轻就熟,头天到伦敦,刚在酒店安顿好,就挂着设计师的胸牌,跟曾经一块合作过的朋友们胡吃海喝,聊得天南海北。

  正如此活动的名字所示,设计周的作品主要集中在Clerkenwell这个区域,基本走几步路就能看见横在路中央的概念作品。更带劲的是,据说这里每平方米的设计师密度,是全世界最高的。也就是说,单单是去这附近吃饭啊喝个咖啡啊什么的,隔壁桌很有可能就是个你想都想不到的设计界大拿。

  这回吴酩参与的作品由于占地巨大,被安置在一个小广场上,用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铁盘叠出一层层的弧线,近看是后现代主义的冷硬,远看则是山水万重的秀美——参照原画便是出自吴酩之手。

  说实在的,吴酩并不觉得自己的原画有多出彩,要说这雕塑的魂儿,那全是合作的朋友赋予的,那人是德国人,从小辍学玩艺术,钟爱中国山水。不过,既然人家愿意抬爱,吴酩也不想矫情,他生来就不缺亲和力,虽然不善深交,但总能广交朋友,在这地方玩了几天,时不时就能遇上互相收藏了个人网站的所谓艺术同好,还收获了不少人家自制的小饼干三明治。

  网友线下大型面基活动。吴酩在心中如是总结。

  不过,最想面基的那位热心网友,却是姗姗来迟——祝炎棠直到设计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巴宝莉秋冬秀的那天,才到了这片地界。吴酩当天一大早就在微博上看到了祝炎棠此番看秀的造型,奈何直到第二场秀开始过后,他才混进那场子,远远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位,正坐在第一排,靠近台头的位置,无限惬意地迎着四面八方的闪光灯,专心看着台上的模特风摆杨柳。

  好吗,估计注意不到我,吴酩这样想着,好歹我今天也穿了正装啊,能离近就离近点吧。由于事先请某位朋友新介绍他认识的现场工作人员吃了几顿齁死人不偿命的冰激凌,吴酩成功搞到媒体证,在一堆长枪短炮中穿梭,倒也轻便自由,又挪近了些,在T台另一侧,隔几排光鲜的观众,默默看向对面仍在认真看秀,还不忘偏头微笑给抓拍镜头送角度的那位神仙。

  可算面对面地见着了真人,当然比在微博上翻来覆去看还抓眼,更何况,今天祝炎棠这造型绝对称得上惊艳。纯黑的切斯菲尔德大衣剪裁立体,肩尾处有锋利棱角,他敞着穿,袖子都没套,就那么披在身上。里面搭的是分寸极其得当的深灰马甲西装,以及同色西裤,细细看来,还有竖格暗纹,呼应着巴宝莉的经典元素,又衬着那把纤丽的腰,越发优雅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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