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柠 作者:顾鹤【完结】(15)

2019-06-23  作者|标签:顾鹤 边缘恋歌

  “……哥,你眼睛痛吗?”

  “还行,你们事情解决了吗?”

  “没有,够呢。”谢润钰低下头,“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消不下去。”

  “抱歉,不能留下来陪你。”谢润琢带着歉意地冲他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次会去多久,应该比上次要长吧。”

  上次去了四个月。

  陈曼说没有办法。

  “哥,你临走前,能不能陪我一起,一起坐一会儿。”谢润钰握紧了手,声音极轻,“不过分的。”

  谢润琢看着他已经略显凌冽的棱角,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两年里,他在这里做了一家苦柠的分店,把那边彻底交给了徐璇,自己专心地留在这儿。

  谢润钰还和以前一样,有空就爱往他这里跑,因为有了帮工一整个暑假的经验,谢润钰做起事来一点也不比谢润琢差,非常利索。

  有时谢润钰的样子会发给谢润琢一种错觉,好像他已经放下了心里那份可望而不可得的感情,但谢润钰只要喝醉了酒,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无意识中吐露出来的真心话,仍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谢润琢。谢润钰还喜欢着他。

  谢润钰十七岁的时候,他叫他不要坚持,叫他放弃,叫他去尝试喜欢别的什么人。那时候的谢润琢只把这当作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从未放在心上。

  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不得不去正视这份原本炽烈,随着时间的叠加而渐渐被谢润钰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的感情。

  他知道,谢润钰已经做好了挫骨扬灰、粉身碎骨的准备。

  而他甚至还在对岸,连那边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润钰。”谢润琢把手机放到被子上,伸手握住谢润钰的手。他的手是温暖的,谢润钰的手也是温暖的。他们彼此无法温暖对方,却能带给对方慰籍。

  “我昨天梦到你了。”谢润琢温声说着:“你小的时候,你十三岁的时候,你十七岁的时候,你现在的样子……你单枪匹马,不顾背德,不顾违命,斗了几年?”

  “六年。”谢润琢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抖,他竭力去控制,却还是无法忽略里面的艰涩。

  “是吗。”谢润琢握着他的手抵到自己的额头上,注视着他眼里波澜壮阔的景色。“我很贪心,我还想要你继续出现在我的梦里,想让你消耗下一个六年。”

  “但不是下一个单枪匹马的六年。”

  “是并肩齐进。”

第11章 第十一章

  九月底,谢润琢出国。

  谢润钰原定要去送他,被欧阳华给拦住了——那家人最后还是不肯认命,打算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谢润钰作为最先见到米穗的样子的医生,被要求留在医院里等对方请的律师过来。

  他百无聊赖地在办公室里浇花,很想给谢润琢打个电话。但看时间谢润琢应该刚上飞机没多久,打了电话十有八九也接不到。

  陈子喆跟着欧阳华去查房,也没人跟他聊天解闷,谢润钰扯了张椅子坐上去,支楞着腿看文献资料。

  对方请的律师下午才过来,问了一些当天的详细情况。谢润钰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至于后来欧阳华进来送水时看他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学姐,你别这么看我行吗?”谢润钰送走了律师,撑着下巴看着正在饮水机处接水的欧阳华。“让我有一种自己做错事了的感觉。”

  “你没错,就是上网看了没?”欧阳华拿余光瞟了他一眼,“对方把这事曝光到网上去了,热度涨得厉害,当事人之一现在已经成了人们的饭后谈资了。”

  谢润钰:“跟我说的清楚有什么关系?”

  “说的越清楚,越能显出江院长的禽兽不如。”欧阳华叹了口气,“院里最近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人有跳槽的打算了,正好隔壁大学附属医院还跑来撬墙角,这不是雪上加霜嘛。”

  “那不挺好的。”谢润钰拿了水喝,“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错了就是错了,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对方家长也是硬骨头,宁可把钱倒光了也要图公道。”欧阳华摁下烧水键,“你还没听说吧,这事一出,牵扯出了不少人,跟连环扣似的,据我所知,几个医学界有威名的人都被联名举报了,虽然有的年代久远无法追究,但光社会舆论就能把人逼死。”

  谢润钰听了,噤了声没说话。他去四院社会实践时,碰到的好几个病人都是被社会舆论给逼疯的,虽然其中有恶人不错,但无辜受污蔑的也不少。

  谢润钰那段时间一直觉得心里闷得难受,算是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到四院实习了。

  病人不好沟通是一回事,亲眼看着罪恶被掩盖,善意被圈禁,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行了,这几天也没你们实习生什么事,新的排班表已经发了,你今天就可以放假,三天后才有你的夜班。”欧阳华挥了挥手,一副恨不得他赶紧走的样子。“看你心早就不在这儿了,快滚吧。”

  谢润钰还不过瘾似的跟她打趣了两句,被欧阳华一句带着笑的怒吼给哄出了办公室,乐得提前下班,径直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陈子喆跟他是前后脚,他刚换好陈子喆就把外套给套上了,一边拉拉链一边和他一前一后往外走。

  最近天气骤降得厉害,生病的人多了一倍,外面反倒没什么人了。谢润钰站在路边打车,呼了两口气到手心里,仍是冷得厉害,迫切地想要回宿舍睡觉。

  一旁的陈子喆连值了两个大夜,站着都快睡着了,眼睛眯得只剩下条缝,几分钟时间里就打了五六个哈欠,最后实在站不住,只好一手扶住谢润钰的肩膀。

  “你太困了就先回去吧。”谢润钰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一眼,“我还有点事。”

  “不是放假吗,你还要干什么去?”陈子喆又打了个哈欠,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算了算了,那我先上车了,钥匙你有吧?”

  谢润钰点点头,目送陈子喆上了车,等车开远了他才拿出手机,买了一张最近回家的票,从口袋里摸出烟来。

  他并不经常抽烟,甚至可以说是很少,但这会儿将烟点燃咬住的动作却流利得厉害,像是做了很多遍。

  陈曼不在家,他这个时候回去,只会碰见谢竹行。

  因为赶时间,他只买到了硬座票,下车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叹了口气,在车站买了瓶冰饮,一口气喝了大半,脑子里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才稍微散去了点。他靠在车站外的栏杆上,低着头呼出一口气。

  谢润琢给他打了电话。

  谢润琢刚到医院,陈曼在和之前的医生商量手术安排,他也就无聊地四处逛逛,顺便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给谢润钰打电话。

  要放以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没有这个习惯,在飞机上时因为疼痛睡不着,就稀里糊涂地想了很多东西,觉得自己有时候也该告诉谢润钰一些事情。

  不一定要是全部,他们都应该给彼此留下一定的个人空间,也不一定要是很严重的事,琐碎的日常也可以。

  谢润琢在长椅上坐下,电话接通时他听见了那边嘈杂的背景音,于是有些玩笑意味地问道:“上哪儿玩去了?”

  “刚下班,得了几天假。”谢润钰笑了笑,晃了两下手里的水瓶。“你那边怎么样?”

  “刚到,还没定下来,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妈之前一直不愿意,才想采取保守治疗,这次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才决定手术的。”

  谢润钰静了下来,一只手慢慢地扯着水瓶上的塑料纸。谢润琢察觉到他呼吸节奏的不对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好了,没事的,我这边有个挺大的花园,风景还挺好的,下次要不要一起看?”

  “好。”谢润钰把塑料纸完全撕了下来,两支手指夹着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哥,我们晚上再通电话吧,如果那时你没睡的话。”

  他现在要去做一件事情,一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谢润琢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笑意,和谢润钰耳畔喧闹的人声格格不入。

  他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能有一个和谢竹行单独谈谈的空间与时间,虽然愤怒之下谢竹行可能会把他打个半死,但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总比拉着谢润琢一起被训斥要好。

  但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苦柠会在这个时候出事,也没想到徐璇求助无果,最后把电话打到了他这儿。

  “行,我马上过去,姐你别骂了,再这样我耳朵要聋了,好好好,我打车,五分钟就五分钟,那我先挂了。”挂断电话的谢润钰明显松了口气,他没想到仅仅几年没见,徐璇彻底从一个温婉的女士变成了随时能lū 袖子打架的女汉子,那分贝都快让他暂时x_ing耳聋了。

  经过几年的装修升级,苦柠已经比以前看着要好了很多,许多设施都换了新的。谢润钰年初还回来看过一次,这会儿再进来,他只觉得自己是踏进了一个刚被小偷光顾的五金店。

  所有东西都砸在地上,包括书籍桌椅,连二楼的咖啡馆都未能幸免,所幸旧书区今天上锁了没开放,玻璃门很结实,里面的干净与外面的混乱对比分明。

  “姐,你们这是拆房子吗?”谢润钰无意间踩到了一本书,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把书捡起来,“怎么就你一个?”

  “三个打架了,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去了,两个出去买药了,还有一个在楼上冰敷。”徐璇叹了口气,“说实话也怪我,那人就是冲我来的,没想到我没什么事,反而把大家给连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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