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同莫路 作者:有没有好好吃饭【完结】(2)

2019-06-23  作者|标签:有没有好好吃饭

缺爹少妈的浪子邢北遇到了同样缺爹少妈的小抠门莫晓。

浪子说,我做你哥哥,我来照顾你。

小抠门却表示,不行,哥哥弟弟这套我不要,你只能选择做我男朋友。

于是浪子就这么栽在了这颗他原本觉得毫不不起眼的小树上。

邢北x莫晓

1. 你要理解爸爸,他是个艺术家

邢北的妈妈是在三月死的。

他记得很清楚,是个周一。

这座南方的城市与往年的任何一个春天一样,下着延绵不绝,细细密密的小雨。他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下午的课开始就一直心烦意乱,心里惴惴不安的总觉得要出事。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铃响,他来不及等陆岩做完值日一起回去就走了。

他妈并没有来校门口给他送伞。

他那种不好的感觉就更强烈了,闷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去,一路上飞溅起的水花和着一些泥沙,落在他藏青色的校裤上。

一推开家里的门,他看到他妈,就这样,安静的,沉默的,垂直着挂在那里,他还含在喉咙里的,尚未喊出口的那声妈,她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在各方相关人士就要纷至沓来之前,他轻轻的抱了抱她的腿,尚未完全僵硬的,仍有余温的她的皮肤,好像只是暂时睡过去了。

只是睡的地方和姿势,都不太对。

然后他带着一丝希望,翻遍了家里每一个他能想起来的,他妈以前藏他巧克力和漫画书的角角落落,期盼在它们中的某一处里能翻到她留给他的,最后的只言片语,但是哪里都没有。

他想,肯定是他没记x_ing,遗漏了哪一处。

没可能他妈真的就一个字都没留给他的。

于是他找啊找,找啊找,一直找到有人要把他妈抬走时他才停下来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说。

“你们等一下,我还有个事情要问我妈,我不知道她把东西放哪儿了。”

他紧紧拽着他妈长裙的一角,像只残暴的小兽,不肯让开。

那些面目模糊的人,聚在一起,隔岸观火似的小声讨论着,哎哟哎哟,造孽啊,个小伢是疯特了啊,真当造孽啊。

他们将他拖开,他挣脱了又不依不饶的撵上去。

不行,他妈还没告诉他,到底放哪儿了,她不可能真的就一个字都没留给他的。

一片混乱中,那个人来了,他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说:“邢北,放手,让你妈走。”

哎哟哎哟,造孽啊,个小伢是疯特了啊,真当造孽啊。跟他老子打起来了呀。

最后抱住他的,是闻讯及时赶来的陆岩爸妈。

“小北,小北,难受就哭吧,不用害怕,你今天跟我们回家。”

他们摸着他的头发说。

邢北木木然的只是点头。

他想,我今后都不能哭了,因为我妈走了。

走了,不会回头再看他一眼。

走了,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他。

邢北那年十四岁。

他妈走了以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陆岩家里的。

他们一起上学,放学,弹钢琴,写作业,一起围在桌前吃陆岩妈妈做的菜,坐在沙发上和陆岩爸爸看电视新闻关心国际时事。

过一种邢北从不曾获得过,却始终很羡慕的生活。陆岩的生活。

他们一样高,一样聪明,一样有才貌出众的父母。

可是陆岩是优秀的,沉稳的,英俊而正派的。

邢北就不同了。

邢北当然也是好看的,但他天生得一双邪气的桃花眼,配上他线条凉薄要笑不笑的唇,这样组合的脸好像生来就是要伤人心的。

这都是他爸给的。

他们长得很像。

陆岩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温柔的人,为了不让他难过,他们甚至没有在他面前叹息过。只有一次邢北晚上起来上洗手间,才无意中听到陆岩妈妈谈论起他妈妈,字字句句里全是伤心,他失去了妈妈,她也失去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她怎么能舍得下小北呢。”陆岩妈妈这样说。

大概因为,比起儿子来说,她始终最爱自己的丈夫吧。陆岩想。

他爸爸邢锋,是一个音乐家。

年少成名,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已在专业方面崭露头角,各种鲜花,掌声,天才的夸赞,接踵而至,环绕周身。他们是大学同学,他妈就是他的灵感缪斯,两个人爱的水深火热,惊天动地。她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毕业后早早的结了婚。甚至为了支持他爸的事业,放弃自己的专业与志向,料理起这位天才的衣食住行。

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幸福的高光时刻的吧。

邢北三岁时,他爸拿到了行业里非常有分量的一个奖项,颁奖典礼的台上,他拿着奖杯说:“我要谢谢我的太太,谢谢你对我的付出,你是我全部的灵感,我的每一首曲子都是为你而写。我爱你。”

这个只有几分钟的片段,他妈生前最后一段日子拿出来看过无数遍。

邢北对里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倒背如流。

但大概每对神仙眷侣都有跌落凡间的一天。

不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爸写不出东西了,别说半成品,连几个小节都写不出来了。曾经无数夸赞他才华的声音,萦绕在他身边的光芒,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似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取而代之的是,昙花一现的可惜,天才殒落的感慨。

人人事不关己,人人高高挂起。

他开始日夜颠倒的酗酒,最长一次曾经三个月没有回家,其实回来了他也是一言不发的倒头就睡,唯一证明他存在的,只有熏满整个房间的酒气而已。

有天晚上他回来时邢北正在练琴,他提脚踹翻了邢北的凳子。

当时邢北只有七岁,看着眼前陌生的暴戾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吓得趴在那里嚎啕大哭。他妈把他抱起来,安抚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他抽噎着问他妈,为什么爸爸会这样?

他妈说了一句他印象深刻的话:“小北,爸爸是个艺术家。你要理解他。”

于是七岁的邢北,就要开始学着理解一个失意的艺术家。

邢北后来猜想,他妈这样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当时就应该已经察觉到某些蛛丝马迹,可是她装聋作哑,把头沉浸了水里,不听不管,只是耐心的,包容的,温柔的,没有一句抱怨的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然而她可以忍耐,不代表他爸也可以忍耐。

他爸是个艺术家,所以他就有权利这样任x_ing的,不顾及他们感受的,连隐瞒都不屑于的,跟她摊牌,我得和你离婚,我受不了这种寻常的生活,它快毁了我了,我需要新的感情,新的灵感,新的空气,我需要自由!

他妈带着他搬出了那里。

爱一个人,不单单是给他一切,是给完他一切之后,还能允他自由。

小北,你懂吗?

他想着她死时苍白的,脆弱的脸,他这一生应该都不会想懂。

邢锋是在自己的作品会巡演告一段落之后来陆家接邢北的。

大概新鲜的空气的确有效,他这几年重新风生水起。

他们已有几年没有见面了,邢北曾经暗自想象过多次,会在一个什么样的场合再次见到他,会不会是某次比赛中,他来给自己颁奖呢?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会惊讶吗?还是会欣喜?又或者他根本认不出自己的儿子的脸了呢?

但他肯定没想过,这个见面的契机会是以他妈妈的死亡作为代价的。

邢锋赶到他们住的小破房子里,以一记耳光开始了他们的重逢。

因为他还有工作,丧事过后,陆家把他接回去住时,他并没有反对,只说会尽快完成手上的事情再过来。

邢北被他接回去后,开始拒绝去学校上课。

小孩子的这点抵抗,邢锋并未放在心上,不愿意去学校也没什么,他完全有能力请人到家里来教他。他很忙,要满世界飞,有很多的工作要去筹划,有很多的灵感要去挖掘。没有时间和他几年没见的儿子耗在家里,讲什么亲情道理。

邢北的第一次恋爱,就是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

对象是他爸为他请来的家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

如果现在要他形容,其实他都回想不起初恋的脸具体是什么样的了,但一定是个美人吧。邢北往后所有交往的对象,不论男女,美人是他最基本的标准。

他记得她的头发,是有些浅棕色的自然卷,因为喜欢做巧克力,蛋糕之类的东西,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在他失眠的晚上,他会打电话给她,她笑嘻嘻的给他唱一首很老的,幼稚的摇篮曲,哄他睡觉。

她说:“我们分手了之后,小北要是难受了睡不着也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他们的恋情在被他爸发现后随即告终。

仅维持了短短的几周。

他爸勒令他回到学校去上课。

那之后邢北的梦里还是经常会浮现他妈的脸,然后想着他没能找到的,但他始终坚信一定存在的,她留给他的,最后的只言片语而难受的整晚不能入睡,但是他没有再给那个老师打过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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