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什么？”
刚接起电话时随意的口吻，立刻变得尖锐，充满了不敢置信！
陶忘机立刻大步回头：“怎么了？”
莫景深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家事，虽然焦急，还是保持理智，挂了电话，立刻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去机场。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我要回京城，去机场！”
“那快点！跟我来！”
莫景深毫不犹豫拎着包就跟着他去了停车场，小胖等人急匆匆地跟在后面，不住声地问他发生什么事儿了，直到坐上车，莫景深情绪稳定下来，才强撑着笑脸跟他们告别：“我n_ain_ai住院了。”
“那你快点走吧！没什么落下的吧？”
“没有！”
“那队长辛苦了！”
“嗯，我开车快。”
像是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积极，陶忘机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发动机轻轻响动，小车如离弦之箭，消失在夜色中。
想着电话里大伯说的，n_ain_ai一不小心摔跤，脑袋当时就流了很多血，现在刚送到急救室，莫景深心急如焚。
大伯语气悲观，急忙忙地让他回家，说“这样的情况”他这个长孙必须在场，他就知道情况很不妙。
但他还是怀着美好的希冀，希望n_ain_ai平安无事。
两人一路无话，路上莫景深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家人语气依然不乐观，让他心底的那丝希冀，越磨越细。
想起那位至今充满童心，时不时就要和家人调皮一下的老太太，莫景深眼里的泪水渐渐泛起。
妈妈离开得早，小时候他都是跟着n_ain_ai长大的，感情自是深厚无比。
此时他恨自己，这样的时候，为什么要到这千里之外的地方来玩？甚至还想多玩几天，不想回去？
也许这是n_ain_ai的最后一面！
这个念头不断回旋在脑海，眼底酸楚忍都忍不住！
“先擦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张面巾纸，莫景深伸手接了，目视前方，仔细辨别着两旁的路标，推断着距离还有多远。
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陶忘机。
刚刚一着急就上了车，此时在陶忘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他很难为情，但他实在控制不住。
意外好似晴天霹雳，突然就来了，破坏力十足。
一路心思恍惚，到了机场，陶忘机一路带着他往里闯，等他回过神，手里已经捏着买好的票，二十分钟之后即可登机。
“我没有随身带证件，你一个人上路，会不会出问题？我们换个手机号，如果有问题，你就给我打电话。”
莫景深心焦地排队，想着登机以后收不到消息，就开了微信在向堂姐询问病情，眼看就要入闸了，陶忘机突然提起交换联系方式，且调出了他的二维码递到他手机面前。
这一路陶忘机表现的都是说得少做得多的靠谱模样，莫景深心底的想法再次摇晃，再次相信他一定是个情商不及格的耿直boy，也不矫情，直接加了好友。
加上微信好友，陶忘机立刻复制他备注里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这是我的手机号。”
见他一脸不好意思，莫景深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容来：“嗯，好，我存了。”
“别担心，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谢谢你，之前误会你了，对不起。”
扔下句没头没尾的话，莫景深大步向前，渐渐离开陶忘机的视线。
也许是陶忘机这人实在太靠谱，他说的话天生让人信赖，登机之后，那努力露出笑容安慰自己的脸不断浮现，莫景深心里的焦躁一点点平息。
不管n_ain_ai病情如何，到了才知道，现在这样着急，又有什么用呢？若是路上心思恍惚出了事，反倒给家人添乱。
第35章 第35章
值得庆幸，飞机没有晚点，只是手机没电了。
出了航站楼，莫景深直奔停车场取车，随后火速赶往医院。
这家医院常年拥挤，尤其是急诊楼，哪怕已是半夜一点过，依然人.流如织。
有病人家属带着满脸心焦匆匆来去；有护工推着病床从走廊里出来，朝住院楼的方向去；间或偶遇几位手术服还没脱、满脸疲惫的医生。
整栋楼都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氛，好似白天黑夜都与这里没有关系，这里有的，只有不断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决心，以及战斗过后的疲软。
莫景深急匆匆找到急诊楼，因为手机没电，他怕路上心思太乱记错了地点，看一楼大厅挂着一幅蓝底白字的楼层示意图，眼神立刻转过去仔细搜寻，找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觉得大概和记忆中没有差别，就奔着电梯间去了。
可他没想到，如此仔细还是会出岔子！
在电梯里上下两回，那电梯愣是不在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停！
电话没电了联系不到人，服务台前空空的，大概服务员晚上不值班，他也没地儿问人去，心里焦急不已，只得出来寻找楼梯口。
等他发现手术室所在楼层消防通道都被一扇精钢门锁得死死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有点发慌！
n_ain_ai怎么样了？抢救得如何了？好似聋子瞎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然而纵有千般问题，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
莫景深感到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袭来，忍不住面朝墙靠着，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忍不住想哭。
正在这时，电梯又开了，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点沙哑：“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莫景深立刻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满脸温和地询问。
只见他耳朵上挂着摘掉半边的蓝色一次x_ing口罩，头上戴着同色的帽子，身上一身手术服，显然是个手术室的外科医生。
莫景深看清他手上拿着的矿泉水瓶，心道这人多半是刚做完手术下来透口气，忍不住激动询问：
“医生！请问手术室那层楼怎么去？我有家人在动手术。”
想来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那医生也不推辞，只是开口问他病人的名字，还说手术室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莫景深压抑住激动耐心答了，结果那医生脸色立刻变了，刚刚的温和瞬间变成同情，好似斟酌半晌，才低声对他道：
“还请你，节哀。”
莫景深顿时觉得自己脚都站不住了，那医生进了电梯，示意他跟着，输入密码按了楼层，这才打破电梯里的死寂：
“病人年纪太大，身体机能不好，送到医院颅内出血严重，虽然尽力救治，最终还是没能挽回……”
莫景深满脑子闹哄哄，时间变得很慢很慢，他好似什么都没听清，又好似什么都听在耳里。
也不知愣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只觉脚底发软，却在伸手摸到冰凉的电梯壁的时候，渐渐坚强起来。
也许是医生的形象太权威，他说去世了，人就不可能还活着，莫景深接受不了这样的噩耗，却又不得不面对，只能找理由说服自己：
n_ain_ai他们住在郊区，这家医院已经是离家最近最好的医院了，因为是外伤，哪怕及时送医，也太晚了，这是客观原因。
n_ain_ai年纪大了，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这也是客观原因……
他有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这都是有原因的！这只是意外！不是谁的错！但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在这样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n_ain_ai身边？
就为了出去玩！就为了恶搞一个不认识的人，千里迢迢跑去沪市！
他活到23岁，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身上至今还保留着的孩童式的顽皮与天真，是多么大的罪恶！
他爱玩闹的x_ing子，不过是他企图挽留自己缺失的童年，所做的无谓挣扎！他以为自己没有妈妈，依然能够健健康康长大，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的任x_ing，不过是披着顽皮皮子的卑微。
他完全没必要这样的！
他可以稳重！可以可靠！可以让人信服！
如果那样，他就不会有这样的遗憾，不用面临如今这样心如刀绞的情形！
爸爸出国演出，哪怕第一时间得到n_ain_ai住院的消息就启程回国，这会儿肯定还在飞机上，那n_ain_ai去世，他一定不知道。
大伯年纪大了，家中全是女人，哪怕她们都很厉害，在这样的大事情面前，也需要有人在她们身边。
他是家中孙辈唯一的男丁，许多事情还等着他出面解决，所以他现在不能太伤心，必须打起精神，坚强起来。
但眼眶还是不受控制，泪珠滚滚而下，脑海好似分作截然不同的两边，冷静的一边保持理智，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感x_ing的一边，早就麻木，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愿意承认。
到了十六楼，电梯停下了，电梯门还没开，一阵阵哀痛的哭声，就透门而入。
电梯门开了，莫景深脚下踟蹰，好似踏过这一步，就要面对无数风霜，一时竟有点发怯。
然而他还是看清了门里的样子，脚步毫不迟疑。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休息室，除了一道通向手术室的门，就只有两部电梯可以出入，除了几排不锈钢排椅，什么都没有。
此时他的家人，除了刚刚赶到的他，以及还在国外的爸爸，全都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