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户口本 by:竹下寺中一老翁【完结】(20)

2019-02-12  作者|标签:竹下寺中一老翁

不过是失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搞的惊天动地。

钟远捏捏自己的鼻梁,觉得这次未免有些过于冲动,明明稍晚些时候打个电话也就没事了,为什么就要赶过去见他?

莫名其妙。

但是当他打着喷嚏坐在宾馆的白色被子里,看着向前静静地泡板蓝根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极有必要。

向前把杯子递给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没想到你会来。”

钟远认真地打量他,向前一切如故,一样的笑容满面,一样的开朗向上。喝了一大口板蓝根,钟远压抑着喉间的苦涩,淡淡道:“别笑了,难看。”

要的是个标间,向前仰面倒在另一张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其实我真的没什么,过段时间也就好了,你太夸张了。”

“什么感觉?”钟远脱口而出,然后就后悔了

向前翻身看他,眼神迷茫:“现在的感觉?”

钟远把灯关掉,两个人沉浸在黑暗里,除了映照在窗帘上的路灯,再无别的光源。

“嗯,所谓爱情的感觉。”

向前低低笑了:“所谓,这个词很到位。你用词还是一样精准。”

适应了光线,钟远可以看见向前大致的轮廓,却看不清表情。他也慢慢滑下去,和向前一样躺在床上,轻声说,“我还记得前些年的时候,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到了现在我的观点依然没有改变,你呢?”

向前的声音有点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在难过什么,好像我难过的似乎并不是分手这件事情,我难过的是我内心深处并不难过这件事本身。”

“绕口令么?”钟远笑。

向前没有说话。

钟远思考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难过是因为你觉得你应该难过,可是你却不难过?”

“差不多吧,分手的时候,我觉得我表现的挺好的,感觉很洒脱。然后我回了宿舍,上课实习等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其他人觉得我是佯装镇定,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不难过,甚至……甚至我有些解脱,庆幸是她先提的分手,庆幸我什么都没做,庆幸我自己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上,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庆幸我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肯定。”

钟远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惊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是不是很卑劣?”

过了很久,钟远起身,坐到向前那张床边上,拍拍他的脑袋:“你没那么喜欢她,又为什么在一起呢?”

“不知道,所有人都让我和她在一起,其实我那个时候问你,是指望你能拦住我,这样我就有个理由拒绝了。”

“我来当坏人么?然后你怎么说?我弟弟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对不起,好人卡我给定了?”钟远讽刺道。

向前没说话,钟远开始忐忑了,放柔了语气:“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不能细想的,细想就是钻牛角尖了。你这样想,你内心深处的想法有多卑劣,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事情,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我也没有权利去批判你。就朱品如这件事情,你和她恋爱的时候对她不错,物质上精神上的照顾都有了,柳下惠也当了,甩也被她甩了……”

“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的。”向前嘟囔。

钟远干笑:“这么明显么?好吧,我承认这个事情一开始我就不是很赞同,大概和我的控制欲有点关系,当时你偷着去打工的事情我还没忘记呢。反正我是觉得这段感情对你来说是弊大于利。”

向前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却听到钟远轻声说:“但是,从人生的长远来看,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向前却已经懂了。

在年轻的时候爱过,恨过,消沉过;对过,错过,迷惘过,到了中年壮年老年,才会云淡风轻,处之泰然。

“那你呢?”向前反问他,“你一直把自己放在温室里,那岂不是永远都不会成长?还是你早熟太过,已经没有成长空间了?”

他的问题有些尖锐,可偏偏两个人稔熟到都不去在意。

钟远叹口气:“我承认我害怕,我害怕一切实体或者虚化的东西。我母亲去的早,我亲眼看到我爸有多伤心多失态,我不想那样。”

“害怕失去,所以干脆不想得到?”

“差不多吧,人的痛苦大多来自于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叫做不恰当的欲望。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乎的东西越少,你失去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小,这样就不会难过。同理,想要的东西越少,欲望就不会那么强烈,我也不会因为得不到那些东西而痛苦。”钟远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下面又有些隐约的伤感。

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下,可能有漩涡,也可能有暗流。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同时把快乐幸福的可能性也排除掉了?”向前继续追问。

钟远揉他头发,并不觉得这个动作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显得有些亲密了:“所以,你和朱品如这两年的恋情,你觉得你快乐么?或者说你失去她的痛苦,与你和她在一起时候的快乐相比,孰轻孰重。”

向前扭头,躲开他对自己头发的蹂躏:“其实我觉得差不多,都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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