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长安 作者:流亡(上)【完结】(28)

2019-06-22  作者|标签:流亡 重生 情有独钟 强强 天作之合

  他这一天,又被绑又被杀,折腾来折腾去,一条小命是保住了,一颗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往日听旁人口中的精彩,真个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感觉不算太好……自身的弱小和无力一览无遗,在死亡到来面前也只能瞪大了眼,像个傻逼。

  他伸手捂住眼,露出自嘲的笑容。

  ……不甘心啊。

  迷迷糊糊也不知躺了多久,王真挣扎着坐起来,该死的洁癖在对他发出强烈警告,要求他尽快把自己弄干净。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院子,去取白天晾起的衣服,却在绕过廊角后,看见了站在院中空地上练拳的李慎。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的确是刚才还醉得像滩烂泥的李慎。

  清冷的月光从天盖上泼洒而下,照出一地霜白。李慎只穿一条单裤,赤脚站在青石堆砌的空地上,安静的打着一套慢拳。沉肩,坠肘,含胸,拔背……他的身体像块磁石般将王真的目光牢牢吸住,一刻也无法离开。

  当李慎的右脚跺下,王真本能的往后缩起身体,而他意识到预料中的冲击并未到来时,已经是数秒之后的事情。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似乎都消失了。

  李慎专注而沉默的打着拳,行云流水,气势如虎,身体的每一分都充斥着浑不可挡的力量感,不断有晶亮的汗水从他额角,脊背,胸膛,手臂向外挥落,然而与这一切全然违和的,难以言喻的安静笼罩了他所处的那一片空间。

  在旁观的王真眼中,一切好像是一场幻觉,不真实到了极致。

  夜色愈深。

  反反复复将一套拳打了数遍,李慎终于停下来,抹了把脸上汗珠,抬脚往回走。他沿着廊道走进后院,站在屋外的水池边,将海棠浇花的水桶接满,拎起来往头上倒。冰凉的清水罩头泼下,令脑子清醒不少。

  王真默默跟过来,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

  李慎扭过头,被水打s-hi的头发凌乱垂在脸前,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可怕。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王真,半晌,抬起手招了招。

  “半夜了,还不睡?”

  “嗯,睡不着。”王真低声道,“你刚才打的是什么拳?”

  “轻拳啊,杨火星没教过你?……哦对,你还用不着学它。”李慎拍一拍额头,给王真解释道,“这就是佣兵王李三多发明的那个居家锻炼法,我们都叫它轻拳。仙路以下,练重不练轻,说的就是这个。”

  王真点点头,李慎一说居家锻炼法,他就知道了。佣兵王的事迹早被编撰出无数个版本,其中有真实记载的并不多,居家锻炼法就是其一。佣兵王亲笔所书的小册子就保存在公会总部的展览馆,上面不仅有居家锻炼法的修炼法门,还有他创造出这一门技艺的由来。

  佣兵王在自述中写道:他三十岁时,练一套拳,就毁一座山。四十岁,想要练拳得把方圆五里内清空。到了五十岁,一间几百方的大院子差不多就够。而到六十岁,他在自家卧室里练拳,也不会吵醒在边上睡觉的妻子了。他把这些年居家锻炼的心得体会整理了一下,就有了这套居家锻炼法。

  “明天让阿宝把东厢给你整理出来,做练功房。”李慎道,“等你控制不住把房子毁了,我就教你这一套轻拳。行了,不早了,你去睡吧。”

  王真依言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在他的视线中,李慎双手撑着水池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光打在对方隐隐露出的侧脸上,像是照着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

  相处越多,王真就越搞不懂李慎这个人。

  王真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好奇,了解得越多,就越难抽身。他立在廊柱后,逼迫自己收回望向李慎的目光,正欲离开,却不经意瞧见了站在远处y-in影里的另一道身影。

  朴素的衣裙也掩不住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不施粉黛的面容依旧美如天仙,将王真平生所见过的女人放到她面前,都毫无疑问是萤火与月争辉,不足一提。

  是海棠,夫人。

  她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身形与面容都笼罩在y-in影里,无法看清究竟是何表情。在王真的视线中,她走出y-in影,一步一步走到李慎身后,大约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脚站定。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李慎缓缓放开撑在水池边的手臂,转过身来。

  清冷如寂的月光静静落在二人身上,照亮了他们各自的面容。

  没有丝毫温情,两人的表情竟是一般无二的平静与冷漠。

  李慎忽然微微一笑,低声道。

  “高兴吗?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第28章 关门放狗

  早上九点整,薛白狼躺在实验台上,睁开眼,看见了李慎。

  “早。”

  李慎冲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把将他拎起甩到肩上,抬脚往外走。搭电梯上了一楼,离开庚军会馆,开车直奔城外。

  薛白狼知道李慎是要将自己送回东工,也知道回去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安静的靠在椅背上,侧过头注视车窗外飞快闪逝的长安景色,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些熟悉的街道,也是最后一次照s_h_è 在这日光之下。

  他并不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也不会再去悲叹自己的这一生……对他而言,一切都已经过去。

  李慎的飞翔者七系在沉默中驶出南门,沿着宽阔的机场大道一路向南。东工的会馆是唯一没有建造于城内的特例,它在长安南郊圈占了偌大一片地盘,门口的招牌是东工研究院,其中包含超过六十间大型研究所和数百间小型研究室,以及八座超大规模的生产工厂。每年从这里流出的民用及军用设备,总价值超过十万亿大唐币,可谓是不折不扣的造金基地。

  而在东工研究院的西北方向,则是长安城唯一的军用空艇起落场,通称燕破原。长安城上空是禁飞领域,城内所有佣兵团的军用空艇全部在此进行起落和停靠。这里也是有名的修罗场,刚刚在外面因为对立任务而厮杀回来的佣兵,可能刚下空艇又迎面撞上,于是lū 起袖子再干一场简直太正常。

  李慎将车停在燕破原外,扛起薛白狼往里走,一路经过两拨正在拼杀的人群,安然抵达起落场角落的一架小型空艇前。艇边的起落架台阶上坐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正低头吃着半个白面馒头,他看见李慎,便赶忙揣起馒头迎上来。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李慎问,把肩上的薛白狼放下来。

  年轻人伸手搀扶住薛白狼,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让他们吃早饭去了。”

  “那你也去吧。”李慎在他那头白毛上揉了把,表情很有点小宠溺,“别啃馒头了,我在这看着……慢慢吃,不急。”

  年轻人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泛起r_ou_眼可见的红晕,他低头应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开。这反应看在一旁的薛白狼眼中,也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声造孽。

  李慎撑着腿坐到方才年轻人坐过的台阶上,有些出神的打量着远处正不断起落的各式空艇。长安城内登记在册的佣兵团有一千来家,这其中还不包括从外地跑来抢食的野团,作为全方陆佣兵公会的总部,汇聚在长安的佣兵难以计数,少说也有数十万,这样的盛况恐怕连当初一手建立这座城的佣兵王李三多都意料不到。

  天下英雄尽在长安。

  “你打算送我去哪?”薛白狼倚在起落架的铁栏上,开口问。

  “东极顶,我跟那的守崖人有些交情。”李慎头也不抬的答,声音里带着些感慨,但更多是释然,“他那都是些活腻了想死的神经病,跟你很有共同语言,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不过我想你也不在乎。东极崖那么长,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等死,一边帮着挡挡崩流……有空的话,提前把坟挖好,守崖人会帮你收尸。”

  薛白狼微微皱起眉,渐渐又松开,他低头看着李慎,问:“你送我走,不怕东工找你麻烦?”

  “我的麻烦还少吗?”李慎笑的颇无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安心去吧。”

  其实薛白狼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李慎为什么要帮他,这个问题,他觉得似乎也不用问了。李慎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口口声声说别人是神经病,他自己才是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不过也正因此,他才是李慎,而不是旁的别的什么人。

  举世皆知,长安庚军李慎,天下英豪,无人出其左右。这样的人,本就该是翱翔云端的龙,不受世间常理束缚,不被他人看法干涉,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但李慎却并不自由,也并不快乐,薛白狼看得出。

  “我可不会跟你说谢谢。”他眯起眼戏谑道,“我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也全是拜你所赐……东极顶很好,李慎,哪天你要是活腻了,记得去找我,我会将你的坟一起挖了。”

  李慎嗤笑出声:“做梦吧,我才不要跟你埋在一起。”

  几缕并不温暖的日光从天空中洒落,李慎抬起头,与薛白狼对视一眼。于无声中,相视而笑。

  ——过往恩仇,一笑泯尽。

  ………………

  送走薛白狼,李慎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是该去会馆报个到,还是回家继续睡觉?正想着呢,兜里的通讯器就响起来。

  是大帅。

  “你在哪?”庚衍开门见山问。

  李慎左右看一眼,说我吃早饭呢,马上就去会馆。

  “你现在马上来见我。”庚衍的声音很严肃,开口给李慎抛下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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