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作者:余酲【完结】(65)

2019-06-22  作者|标签:余酲 娱乐圈 年下 都市爱情 虐恋

  源于潜意识的紧张和害怕让宁澜语无伦次,隋懿听到一半就笑了:“你不是换了那个老古董手机吗?怎么突然又换回来了?”

  宁澜哽住,喉咙里发出细碎的一点余音。隋懿看着他漆黑如墨的一双眸子,问:“还是说,为了销毁证据,又在演戏?”

  宁澜嘴唇颤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隋懿看他这副样子就生气,再次抓住他的手腕,用能把他捏碎的力道狠狠攥在掌中:“你解释啊,是不是还没编好?要不要我帮你编?手机不小心弄丢了,今天早上才记起来,发信息是为了提醒他做好准备,对不对?”

  宁澜疼得蹙眉,目光却是散的,不知道在看哪里,缓慢地点头:“对。”

  门外的陆啸舟大概是累了,敲门和叫喊声停歇,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隋懿甚至能听见宁澜频率混乱的呼吸声。

  事到如今,他还要继续逞强,继续撒谎骗人。

  隋懿从鼻腔中蹦出一个哼笑,松开握着宁澜手腕的那只手,转身就要走。

  宁澜跟从前一样,从后面拉住他:“你去哪儿?”

  隋懿沉住气,没甩开他,偏头道:“你管得着吗?”

  宁澜还是没撒手:“吃、吃完早饭再走吧。”

  隋懿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新手段,只知道自己再不走,说不定真的会听信宁澜的谎言。他的理智在这个人面前,从来都仿若不存在。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佝偻着肩膀、看似十分可怜的人,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给钱,你卖肉,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我,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我让你脱衣服你就脱,让你滚你就滚,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段话不只是说给宁澜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也确实起了效果,宁澜纤细的手指动了动,放开他的衣摆,往后退了一步,头埋得更低了。

  他小声说:“懂了。”

  得到回答,隋懿莫名其妙地怒火更盛,咬紧牙关才勉强做到不当场失态。他大步走到门口,打开反锁着的门,陆啸舟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干嘛对他这么凶啊。”

  隋懿勾起一边嘴角:“你喜欢他?”

  陆啸舟直愣愣地点头。

  “那你拿去吧。”隋懿说完就侧身绕过,步伐如风地往外面走。

  陆啸舟难得敏捷一回,追上去挡住他去路:“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拿去’?”

  “就是字面意思。”隋懿着急离开,口不择言道,“他昨天还在我床上,你如果不嫌脏就拿去。”

  陆啸舟仍是满脸疑惑:“为什么啊?”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身后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宁澜抬起手,捂住耳朵,然后慢吞吞地蹲下来,眼前回闪过无数忽明忽暗、光怪陆离的画面。

  昨天他们还在车里拥吻,夜里抱在一起缠绵温存,两个小时前,他还为他做了早餐,他偷偷猜测他是不是也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情人节。

  一簇火苗忽然升腾而起,在画面上窜动,扭曲,撕扯,暖色调的画布被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从中心迅速向外扩散,最后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骷髅。他们嘶吼嚎叫,捏着嗓子大笑,最后随着摔门而去的声音,瞬间化作灰烬。

  疯狂过后,只余下漫天飘散的炭灰和尘屑,还有回荡不息的声音。

  ——让你滚你就滚。

  ——那你拿去吧。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宁澜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往里蜷缩,即便这样,那些声音还是不放过他,张牙舞爪地把他从最后一层保护壳里拽出来。

  他负隅顽抗过,抵死挣扎过,可力量太过微小,好比以卵击石。

  不知过了多久,宁澜耷下肩膀,胳膊垂挂在身侧,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抽走仅剩的一丁点勇气,最后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

  他不要我了。

第56章

  隋懿再次把车开上环城高速。

  白天车流量大,开到城市外围道路才疏松了些。车天窗开了一条缝,往北面开时,风呼啸着灌进来,车里没开暖气,温度极低,隋懿却丝毫不觉得冷。

  行至空旷处,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隋承摸准了隋懿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习性,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隋懿也不绕弯子:“我想要秦魏宇的联系方式。”

  那头沉默片刻,道:“又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给我自己想办法。”隋懿冷冷地说。

  隋承貌似心情不错,失笑道:“没说不给,离家两年没学什么本事,脾气倒是见长。”

  隋懿把号码记下,隋承问他:“这次准备拿什么交换?”

  隋懿沉默片刻:“您说吧。”

  他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隋承只让他有空回家吃个饭。

  隋懿赶日不如撞日,中午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老师见到他很高兴,边忙着让厨房加菜边抱怨他回家怎么不先来个电话。隋承也回来了,看见隋懿并不意外,点头说了句“来了”,仿佛儿子一直住在家里没离开过。

  老师亲自去厨房帮忙,隋懿无所事事,又不想跟隋承待在一块儿,也去厨房找活干。洗过手,按住砧板上的山药,提刀就要切,老师转身看见,吓得魂飞魄散:“快放下快放下,刀哪是你能拿的?弄伤手可怎么好?”

  自打隋懿记事开始,他的手就是全身上下最金贵的部位。老师不让他进厨房,不让他打球,冬天甚至不允许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打雪仗,不懂事的时候他没少为此生气哭闹,老师每次都会问他“那你还想不想学琴”,他回答“想”,老师便松一口气,接着理所当然道:“那就不要去,爱惜自己的手。”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师说的话,规规矩矩长到17岁,做过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就是放弃小提琴,进了娱乐圈。

  他偏离了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走上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遇上一群原本不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人。把琴摔毁时,老师震惊又失望的表情历历在目,不过两年,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吃过饭,隋懿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

  两年多无人居住,屋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走到书桌旁边一人高的玻璃柜前,望着里面满满的参加国内外比赛获得的奖杯和证书,渐渐出神。

  老师轻敲两下门,走进来,站在他身边微笑道:“是不是很为以前的自己骄傲?”

  隋懿摇头:“没有。”

  他没什么可骄傲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何况他认为自己的努力只能占其中一部分,老师十几年如一日的教导才是他坚持下去并取得成绩的关键所在。

  “还记得这个吗?”老师指着橱窗上方最边上的一个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第三名的证书,“当年你12岁,没拿到第一名,领奖时板着一张小脸,下台就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拉琴了。”

  隋懿其实记不太清了,他不懂事的时候经常说“不拉琴了”的气话,最后都在老师温言软语的劝慰下,憋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坚持了下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师温声道,“其实每次安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我很怕你真的撂摊子不学了,怕先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隋懿扭头看他,眼中带着惊讶。

  老师笑弯了眼睛:“不敢相信吧?我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比谁都害怕。当年我以为自己怕的是你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自毁前程,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说着,老师抬手比划了下自己和隋懿的个头,曾经只齐他腰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你不在家里的这两年,我慢慢想通了,并不是只有拉琴能证明你的能力和价值,我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在你身上的付出,还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你身上。可路应该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有所收获,那就是对的。你心气越高,我就越不该装作过来人,把你困在井底,阻止你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说到最后,老师欣慰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自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就很好,老师依旧为你骄傲。”

  隋懿走的时候,隋承刚好也出门,老师在门口叫住他,温柔地给他围上围巾:“你脊椎不好,不能受冻。”

  隋懿觉得刺眼得紧,加快步伐往外走。

  “隋懿,”老师在后面叫住他,“马上过年了,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隋懿没应,听见父亲说:“要他回来做什么?电视上还没看够?哼,整天被一群小姑娘围着叫‘老公’,也不害臊。”

  “这也是他的本事,你少说两句。”老师把隋承按回去,放大音量对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隋懿喊,“多带一个人回来也行,不用跟我们打招呼。”

  隋懿立刻想到宁澜,随即又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开门上车油门一踩,头也不回地飙了出去。

  他知道父亲喊自己回来是为了让老师高兴,回家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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