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先想拨个电话回去，但蒋青也已经从睡眠舱中清醒，正从卧室出来, 手臂上工工整整地叠了一件外披。男人从窗面的倒影上察觉出陈先先面色的不妙，步伐微微一顿：“怎么了？”
“没什么。”陈先先转头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就是有点紧张。走吧走吧, 安全小组应该等着了。”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蒋青虽然察觉出几分违和, 却也没有深究。
早饭是在舰船之上解决的, 到达录制现场，全套的安检花费了三四个标准时。那些已经布置好的器械悬浮在宇宙之中，他们还需要搭乘小型舰船前去挨个查看。
陈先先对于这些枯燥的工作倒没有抱怨，比往常还要认真许多, 蒋青与他待在一起, 索x_ing搭了把手。
但这一次陈先先的预感似乎出现了什么失误。一套检查下来，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心中的不安反而愈发浓郁。
下午开拍前, 剩余的机甲机甲也全部到位。这场戏的主角是陈先先，其余人的戏份反而可以再后期补上, 动作难免有些怠倦。沈佳顶着蒋青的威压和陈先先谈笑：“提前恭喜你放假了？”
“放什么假，还是得呆在剧组。”陈先先摇头, 他这个安全员与机甲指导的工作还是得做下去的，毕竟工资蛮高的……
沈佳下意识转头看了蒋青一眼，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仅仅是冷淡地稍稍偏过头来，片刻后很自然地冲她颔首。倒没显出敌意，也不知道上次的事先先是怎么和这位大佬解释的，还有两人的关系……
她犹豫了片刻，还没问出口，不远处的何杰书便四处一望：“人呢？准备准备，马上开拍了。”
大概是因为要去赴死，陈先先今天的妆都比往日苍白一些，配上调整过的神态，冷漠得像一片雪花。何杰书冲他端详了有一会儿，“发型太整齐了，改改。行了，上机甲吧。”
重头戏来之前还有一小段打斗，可以充当热身。陈先先cao控机甲的间隙重新检测了一次系统——
他微微一怔。
一道隐藏的指令被激发，在屏幕毫不起眼的一角，显出一枚亮红色的圆点。
……
…………
剧情行至转折的阶段，镜头里的陈先先适时露出了怔然的表情，瞳孔猛地放大。
“演技有进步啊。”何杰书嘟囔了一句。
宽阔的星际此刻已经被缭乱的光影占据，陈先先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舰船与机甲的影子，仿佛一帘巨幕，遮挡了半片虚空，无声地互相侵蚀。从雪白的机甲的目视灯照s_h_è 方向望去，一抹巨大的y-in影从乱石带的后方缓缓地露出一角侧翼。
乱石带的缝隙之中，隐约聚齐一大团光亮。
“是主炮……”来自后方的通讯断断续续的传来，通讯员声音微颤，“堡垒岛的主炮开启了！”
主炮一发，需要消耗半个城市型星际的储能。
那炮火，足以模拟一道极光。
“启用方案二。”陈先先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穿破那团蓄能主炮的堡垒岛——眼中的乱石带只是剧组投放的虚影，虚影之后，是真正的乱石带。
一艘巨大的帝国军舰，正以与堡垒岛虚影一样的频率缓缓而出。
“雪线”屏幕的一角，那枚红点呼吸一般闪烁了起来。
那是定位程序运行的标志。
陈先先感知到一个炮口，遥遥指来。
来自剧组后台的语音信息还在尽职尽责地演戏：“舰队全体已经开启远距离时空跃进，预计费时需要五个标准分钟，可是主炮的蓄能时间我们不能确定……”
“放心，来得及。”陈先先取消了方才模拟剧本而发出的跃进指令，“按照计划进行。”
机甲的盾分为两类，机械盾与能量盾。
在剧本之中，东礼开启双盾，外放机甲能量构建了一张巨网一般的屏障，强行吸引走了所有迎面而来的炮火。但一瞬过后，负荷过大的机甲便在极光之中轰然爆裂，重新朝其身后的舰队碾压而去。
但也仅仅是因为这一个片刻，全体舰队足以完成时空跃进，逃离到炮火的范围之外。
整个舰队的四周浮起朦胧的蓝色电子光，那是时空跃进开始的标志。镜头被虚空之中的能量波振得微微晃动，摇晃之间，镜头的至中，雪白的机甲孤零零地抵挡在舰队之前，外放的能量在它的身周勾勒出奇异的光纹。
“奇怪了？”坐在镜头前的何杰书有些疑惑，“明明都是投影模拟的景象，哪来的能量波？”
在他身后蒋青，忽然站了起来。
极光从远方而来。
它在“雪线”的屏障之前停滞了片刻，而后便吞没了那架伫立的机甲，往身后空荡荡的宇宙冲荡而去——但投映舰队虚影的设备已经关闭，徒留一片跃进过后空无的景象。极光之中，本应被吞没的机甲在陈先先的cao控之下，顺着光柱的内部飞快地向前疾掠——
“好了好了，收工。”何杰书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视线忽然凝固了，“……陈先先人呢？”
陈先先人呢？
“雪线”已经穿透了幻影，飞行至镜头之外。无数虚幻的影像被陈先先甩在身后，唯一余留的真实便是幻象之后巨大的舰船。已经锁定目标的炮口直径近七米，从不远处的乱石带后方蓄起刺目的能量团。
陈先先从内部关闭了剧组安装在cao作舱内的镜头，而后接触cao作系统，打开光脑给蒋青发了一条讯息。
不是遗言，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而是四个字：蒋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陈先先：我就是这么真实。
第40章
蓝星安保的安全小组会随组准备两架机甲方便救援, 就停靠在剧组的携带仓库之中。等安全小组意识到自己的组长情况异常，到达仓库时，却发现场地空了一半。
“怎么少了一架——”
“老大。”有组员看了眼光脑, “是老大开走的……”
能量波从乱石带的后侧跌跌撞撞地朝录制现场涌来，拍摄完毕后，模拟堡垒岛和主炮光焰的投影设备还未来得及关闭，在汹涌的暗潮之中被吹得七零八落。陈先先在将现场坐标与数据图像传输给蒋青过后, 便直接关闭了光脑。
而后“雪线”的目视灯重新亮起，在空茫宇宙之中微小如两粒相挨的尘埃。
机甲的雷达之上很快展现了那艘舰船的全貌——那仿佛是一条暗中窥视的恶龙, 曾经躲在乱石带的凹陷里潜伏, 凭借混乱的磁场隐匿了踪迹。但此刻猎物已入网中，它便睁开了巨目, 眼光灼灼。这种舰船算是一个航行宇宙的巨大炮台, 因为体积小，蓄能的时间也就更长，给予了陈先先更多的反应时间，它的攻击对象本来是浩浩荡荡的宇宙舰队, 破坏力只能算是中上, 但此时此刻目标锁定上一台孤零零的机甲时，便有了碾压的气势。
从隐藏在“雪线”之中的定位程序, 到隐匿的船舰，这一切的针对x_ing太过明显, 陈先先猜测对面大概是有他的什么老熟人……结过仇的那种。
陈先先的预感很快得到应验。
一条来自前方炮口后的通讯要请，在观察窗上展开——
“接通。”陈先先重新启用八号cao作, 不动声色地cao控机甲朝乱石带的方向缓慢地贴近，仿佛已放弃抵抗，只是在能量潮的拍打下随波逐流。
“红龙第六位cao作者，好久不见。”对面没有影像，只联通了音频，声音沙哑如厉鬼。
这个称呼让陈先先察觉了什么，他喔了一声：“你是上次在实战里，差点被我团灭的那个帝国舰队的总指挥？”
不知是因为这个前缀有点长，还是因为被陈先先的镇静与引仇恨能力震到了，对方沉默了许久。
而雪白的轻型机甲，已经慢悠悠地贴到了乱石带的附近。
“你的记忆力不错，这次我是来报……”
“别吧大哥。”陈先先微微眯起眼，开始cao作系统试图解开剧组给“雪线”锁定住的能量输出，“我只是个实习生！小兵！您大人有大量，我先给您嘤一个以表歉意，嘤嘤嘤——”
“你在拖延时间吗？”对方装逼的心终于被陈先先的不着调给打败了。
陈先先没吭声，cao作虚拟键盘的双手挥舞成一片残影，无数透明的代码串在观察窗的一角刷屏。
对方冷笑：“可惜已经太迟了。”
通讯中断。
冗长的蓄能终于结束，但陈先先还没能解开禁制，只能重新打开动力系统。
一量机甲可以抵御能量巨炮吗？可以的，但只能阻挡短暂的一瞬，而后就会像剧中的东礼一样被爆机炸成宇宙中的又一具浮骸。定位系统的锁定让陈先先几乎无处可逃，除非——
乱石带内部的混乱磁场可以干扰定位判断。
光柱犹如狂龙脱闸，迎面欲随着陈先先的移动扫来，但那一抹雪白的虚影，已将能量输出调至中档的极限，疾身闪入乱石带的缝隙之中。
同一时间，喷漆纹着蓝星图标的一抹影子，也闪现至战场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