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书版)第四部 作者:风弄【完结】(27)

2019-02-09  作者|标签:风弄

开了牢门,咏善走进去,环顾一眼,浅笑道:“还算厚待我们兄弟了。”

朝着孟奇,领情地颔首。

孟奇一本正经道:“殿下误会了,内惩院里按规矩办事,向来没有厚待不厚待的,谁来住这牢房都该干干净净。饭食等一下会有人送来,两位殿下请暂歇,小的先告退了。”

退出房门,从怀里取出叮当作响的一大串钥匙,从中选了一把,亲自把牢房的门给锁了,还试着晃动一下,确定锁好后,这才走了。

牢房里只剩咏善咏临两人,接下来好一阵死寂。

咏善在牢房里缓缓踱了一圈,走到床前坐下,试了试褥子,这种质料厚度,若遇到又一个大雪天,虽不致冻死人,却也够受的。心里琢磨一阵,抬头看着咏临,语气轻松地道:“亏你平日还夸自己胆大如斗,什么都不怕,现在不过进个内惩院,就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这哪里像那个到处惹事,天皇老子都不怕的三皇子?”

咏临自进来后就僵硬地站着,听了咏善这话,也走过去,往床边重重一坐,偏过头对着咏善拧起眉,叹了一声,“如果只是我自己入了内惩院,那算什么?我现在愁的是你,还有母亲。哥哥,母亲要是知道我们哥俩都被父皇关进来了,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你不是说她正病着吗?”

想起淑妃,咏善心境更为沉抑。

父皇一天之间翻云覆雨。

不但对付了他这个太子,连弟弟咏临也硬是栽个罪名关了进来。

内惩院的院官张诚只是和自己一派有点瓜葛,也已经逃不过父皇的罗网,何况母亲这个位置敏感要紧的人物?

估计现在淑妃宫也传了旨意,不是打发到冷宫,就是软禁。

对这些,咏善心里清清楚楚,却不想让弟弟也跟着一块忧愁,淡淡道:“母亲在宫里活了二十年,什么没见识过?她在外面,一定会为我们兄弟想法子的。你安心在这里待几天,等父皇气消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我出去了,那你呢?”咏临忧心忡忡,“我是顽劣欠教训,那是小事,父皇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哥哥你那个什么御史,牵扯到的是命案,可以证明清白的信又……唉,咏棋……我真……我真错看了他!”

咏棋这两个字,扯得咏善心窝一痛。

那痛是长长的,好像胸膛上一个很深的伤口,勉强搁在脑后,暗示自己只有一点隐隐的痛了,会过去的,又忽然被人在伤口上拿铁钩子钩住裂口处的皮肉,猛地一扯。

痛得人眼前发黑。

咏善把手摁在胸前,一点也拦不住里面的痛。

静静坐着,半晌才强笑道:“你看看你,一会儿和我过不去,一会儿又说这辈子都不理母亲,现在又嚷嚷错看了咏棋,身边的亲人都被你嫌弃个遍,说不定明天你又会重新嫌弃我……”

“不会!”访临当真了,眼睛瞪得老大,极为认真的道:你是我亲哥哥,这辈子我就你一个亲哥哥,谁要敢害你,我和他拚命!”

咏善一怔,嘴角扯出笑来,伸指头往他鼻尖上轻轻一点,“你就那么一条小命,为这个拚,为那个拚,能拚几次?对了,孟奇不是说有饭食送来吗?怎么还没到?”

站起来走到牢门前往外张望。

借着背对咏临的空当儿,举起手,把眼角沁出的一点热泪,悄悄的用指尖拭去了。

第二十七章

咏临活泼爱闹,咏善冷漠收敛。

两兄弟天性南辕北辙,本来就不怎么亲密,后来咏善当了太子,为了咏棋等等事由,两个亲兄弟更是闹了几场大的,越发生疏怨恨。

现在被关押在一起,危急中真情流露,两人坐在床边,交心对谈,竟是多年来也不曾有过的兄友弟恭。

两人坐在一块,谈到窗外远远天边处的夕阳落下时,饭食送来了。

一阵模糊的,像钥匙和铁锁的金属交碰声后,牢房的门打开。

一个小头目似的小吏领着两个手里捧着饭菜的杂差进来。

“两位殿下,晚饭来了。”

他使唤着两个杂差把饭菜都摆在桌上,把杂差唤到外面等着,上前看了看桌面上的饭菜,亲自再摆动了一下,才恭恭敬敬道:“照内惩院的规矩,每顿饭三样素菜,一样荤菜,两位殿下请用,这里还有一木桶子白饭,要是不够,还可以再加。”

咏善和咏临也饿了,走过来在桌边坐下。

咏临打出生就没受过苦,从小锦衣玉食,哪一顿吃的不是好料,瞅桌上的菜色一眼,顿时眉头大皱。

三样素菜,光瞧颜色就让人倒胃口,绿中带黄,干瘪瘪的,没一点油星,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厨子炒的。

唯一的荤菜是冬笋肉片。

咏临拿起筷子,在那碟冬笋肉片里面挑了挑,满碟子的冬笋,挑尽了也只有三四片猪肉,不禁气愤, “这是给人吃的吗?我养的狗也比这吃得好。”

咏善却不在意,悠悠道:“这是内惩院,你当是母亲的淑妃宫,还是你的安逸阁,想吃什么就使唤厨子去做?能吃就行了,吃吧。”

用筷子把荤菜里面的肉片一片片挑出来,都放到咏临的碗里,“吃吧。”

咏临眼见咏善落难,满心的难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替咏善受罪,见咏善落到这等境地还护着他,更受不了,猛地伸手,把对面咏善的饭碗抢过来,和自己放了肉片的碗换了个位置。

“哥哥你吃!”咏临大口扒饭,就着难吃的清炒大白菜伸着脖子往下咽,狠狠道:“母亲说我整天坐不住,就是肉吃多了,这几天正好吃素,清理清理肠胃。”

负责送饭菜的那小吏还没走,刚刚从牢房另一头的床上查看了一番绕回来,忽然压低了声音问:“褥子好像不够厚,要不要小的给殿下寻一床妤点的过来?”

咏临正一肚子气,一边嚼着黄绿青菜,一点斜眼冷笑,“不敢,不敢,内惩院不是专门作践皇子的吗?你不冻死饿死我们就不错了,还敢指望什么好褥子?”

那小吏一愕,瞧瞧桌上的饭菜,苦笑道:“殿下息怒,小的也寻思要帮殿下弄点好吃的,可是没那胆子。这里可是内惩院,关押的犯人个个都是要紧的,最怕的就是食物里下毒,饭食都是上面指定的,厨子做什么送什么,擅自换一点加一点被知道都是个死罪。”

咏临一脸悻悻。

咏善却眼睛微微一瞇,开口问道:“我们的饭食,是哪个上面指定的?”

“犯人们的饭食,一向都是头儿指定的,从前是张头儿,现在当然就换成了孟头儿。我们都是听孟头儿的,至于孟头儿是听哪个上面指定的,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吏态度却很恭敬,老老实实答了一番,又把脸转过去对着咏临,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殿下,您别生气,小的若能好好伺候您,能不尽心伺候吗?”

这话有些蹊跷。

咏临奇怪地打量他一眼。

那人猛地明白过来了,一拍脑袋道:“我就说呢,怎么殿下见了小的好像不认识似的,敢情是殿下贵人事忙,早忘了小的这号人物。殿下,小的您忘了,小的亲弟弟您应该是熟的。”

“你弟弟是谁?”

“图南啊,原先在宫门那当侍卫,因为还算勤勉,这两天小升了,过去常和殿下一起赌钱喝酒的。”

咏临顿时“哦”了一声,表情好了许多,呵呵笑着拍了他一肩膀, “原来是那小子,我说你这家伙看着有点眼熟呢,嗯,仔细看看,眉眼是和图南一个样的。我忘了你叫什么名了。”

“小的图东,殿下虽然不记得我,我可惦记着殿下您呢。前年小的还没入内惩院,在后面围苑负责收下面各省贡来的瓷器,下面人不小心砸了半车玫瑰瓷,连累到小的身上,本来要把小的拉到宫外廊上裸背打五十杖的,多亏了殿下开口,给小的免了,罚银子了事,不然小的不死也剩半条命。”

咏临总算模模糊糊有点印象,恍然道:“那次图南大中午的过来找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就是为了你。他那家伙平时呱呱噪噪,这么一哭把我也吓一跳。嗯,你弟弟对你不错。”

图东感激道:“全靠殿下开恩,小的没本事,总没机会报答殿下的恩德。现在……现在饮食上,小的被死规矩管着,真的不敢擅专。不过被褥之类不碍事的小东西,只要殿下开口,小的一定给殿下弄好的来。”

咏临豪迈地一挥手,“你那事我也没做什么,就一句话的事。好,你帮我弄点好褥子来,睡得舒服点也是好的。”

“是”

咏善在旁边插话问道:“外面的事,你能听见消息吗?”

“要看是什么消息,”图东摊摊手,“小的职位低,能听到的都是些小消息,侍卫内侍们每天嘴里尽说些不干不净的杂事,没几件能人得了殿下的耳的。”

咏临想起一事,顿时眼睛二兄,“别的你不能打采,给我母亲带个口信总可以吧?你去淑妃殿瞧瞧她,看她现在身子如何?告诉她不要担心,我们兄弟关一个牢房,目前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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