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TOPIA:人造伪神 作者:森破【完结】(30)

2019-06-21  作者|标签:森破 强强 因缘邂逅 悬疑推理

  “我不在的时候有任何问题吗?”他只是这么问。

  莫斯克维奇笑了两声,调侃的意味很浓:“你不在的感觉分外愉悦。”

  史蒂文也笑了:“你可以接着装下去,直到累得拿不动笔。”

  十分不幸,对方不打算顺着话茬c-h-ā科打诨:“刚收到了你父亲托朋友送来的东西。里面有给卡洛琳做的鹿皮帽,还有给你的两把鹿角柄猎刀。”

  “其中一把是你的。”

  “……哦?谢谢。”

  听着对方染上电波效果的声音,不知为何,史蒂文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平静。他靠着墙,街道上奔涌着的喧哗于他只是这段对话无伤大雅的背景乐,就连说话声都不由得温柔了些——当然,措辞就未必如此了:“既然要道谢,表现的更投入些如何?”

  “你听着深夜地下电台意 y- ín 一通恐怕更快些。再这样我就把你写的那些措辞惨绝人寰的十四行诗寄给你的前上司。”

  “那还是算了。”史蒂文笑着挂断了电话。

  所谓“生活的剧变”对他来说,曾经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现在看来,在心理上起到的作用似乎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回顾过去,无论是在中东战场,还是供职于FBI洛杉矶分局的特殊办公室,他与他所在之处恰如一柄利剑,一柄以国家意志为初衷挥动的利剑;至于那些不可避免的被y-in谋与个人利益捆绑的迷局,无疑使他(以及更多的人)深陷泥潭。

  但告别那段生活之后,史蒂文突然觉得自己更像是一面盾牌——或是由剑变为了盾。他仍会怀念那些战斗,那些战友与同事,以及站在纷争前沿的刺激感,但他已无法为此舍弃某部分更重要的东西。史蒂文曾认为追求刺激甚于他的生命——这一判断依旧没有改变,但现在,一些人的安全和幸福在他看来已经超越了刺激的价值。

  权衡与抉择——这是所有人都必将面对的问题。史蒂文深知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作出重要的决定,但在关键的时刻到来之前,他依旧持有回旋的余地。

  “梅纳德,你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盾与剑’的故事吧。”

  ——西奥多的声音还和许多年前当学院教官时一样,仿佛总是在说服与劝诫,又带着令人不能不服从的权威质感。

  酒杯中盛着的红色液面正微微晃动。梅纳德盯着那片流动的微光,几乎能想象其中的氧化反应会如何发生。

  当然,他听见了西奥多说的话,只是复杂的情绪迫使他保持沉默,终于挤出的声音也是沉闷僵硬的:“克格勃。”他简短地答道。“前苏联的克格勃,我们曾经的敌人。”

  眼神里凝结着无法简单归类为欣赏或怀念的神色,西奥多近乎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学生——尽管对方并不承认这种关系,并正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酒瓶,始终不愿与自己对视。

  二人都明白,这样一种尴尬的局面恰是他们共同造成的。“历史原因”,梅纳德或许会作出如此暧昧不明的概括。

  西奥多收回自己的视线,准备用不痛不痒的无聊话题打破僵局。“‘用盾保护人们免受伤害,用剑惩罚苏维埃的仇敌’,这是他们赋予盾与剑的解释。”他说道。“克格勃的恶名与意识形态的差异暂且不论,这种象征意涵确实是我曾经想要传达给你们的东西。”

  梅纳德依旧盯着手中的酒杯——他根本没喝几口。

  而来自联邦调查局国家学院的前FBI教官还在说着:“至于如何确定自己的位置,坚盾还是利剑,这取决于你。去成为这个国家最后的防线,还是为她刺向敌人的要害,二者之间并不矛盾。当渗透与侵犯已不可阻止,你们仍需挺身而出,亲手切除受感染的部分。如何权衡其中的利弊,相信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意见和教导。”

  西奥多知道他在听,也能够毫无分歧地理解自己的暗喻。撇开不可避免的矛盾不谈,他觉得这种情形再完美不过,只是有些心疼自己寄存的红酒。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面对比自己年长好几岁、关系也非同寻常的西奥多,梅纳德终于还是开了口:“我真是受够了你的说教,西奥多。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回来?我记得你的公司总部设在墨西哥,两年前已经处理掉了在美国的房产。”

  “你在生气。”和以往一样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西奥多单刀直入地点出了梅纳德刻意避开的重点。“是因为哪一件事?是因为我离开FBI,还是因为我离开你?”

  梅纳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几个小时下来,他第一次与西奥多对视。不偏不倚,直接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以为我们之间只存在r_ou_体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或许是因为缺少酒液的滋润,他漫无边际地想着。

  西奥多苦笑着,饮下杯中红酒的动作优雅稳重。他说:“关系的x_ing质取决于你——无论是一开始还是后来,我都是这么说的。”

  “你抛弃了——你背叛了我,背叛了FBI。”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等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梅纳德死死地盯着西奥多,似要从那双浅色的眼睛中挖掘出过去若干年埋藏的y-in谋与黑幕。

  “然而我的辞职与离职完全符合程序,更没有像罗伯茨·格里尔特那样通敌叛国。”

  “……情报来源?”

  “别忘了我干什么工作。顺带一提,按照我们公司最近的保护对象分享的最新消息,格里尔特在监狱中服用□□自尽了。至于毒物怎么通过安检送进私人囚室,那还是个谜。”

  ——可憎的毫无破绽的男人。

  梅纳德此刻的心境近乎绝望,但这种绝望有一半在于他的自我厌恶与孤独感。

  事实上,西奥多的声音足够温柔,如果放在酒会或别的场合想必能够大肆收获淑女的芳心。可如果是一个曾被这种过于沉重的温柔“始乱终弃”的轻度偏执症患者,这样的久别重逢恐怕意味着痛苦的再度重演。

  而梅纳德每一次都只有选择妥协。

  “你总是这样。”他站了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旁边就是西奥多推荐他尝试的雪茄,梅纳德自然没有接受——但尽管熟悉的烟雾逐渐充盈二人之间的紧张空气,梅纳德也丝毫没有心神安宁的感觉,来回踱步的样子显得焦躁不安。“每当我以为维持现状就可以的时候,就逼着我面对更残酷的事实。”

  西奥多默默地看着他。至少现在,梅纳德不会愿意和他j_iao换什么心照不宣的眼神。于是,他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承受阈值。无论是同期还是纵向比较,你在学院的表现都很优秀,而且能够走到更远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你把我扔在原地撒手不管的理由?”

  “这是必要的牺牲。”

  “你跟那群疯子简直是一丘之貉。”

  听到这样的话,西奥多只是耸动了一下眉头,什么话也没说。

  若是在平时,梅纳德绝不会显露出如此情绪化的一面。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早有预谋——回溯到西奥多跑到国外组建安全顾问公司,回溯到狂欢后被酒j.īng_与本能驱使的爱欲纠缠,甚至再往前推到梅纳德第一次接受学院考核。

  梅纳德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烟。他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布帘,隔音良好的玻璃外流动的光彩像彩色的默片。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又选择了沉默。许久,他才低声问道:“如果你离开前征求了我的意见,而我说‘不’,你会怎么做?”

  问完之后,梅纳德顿时觉得这个问题蠢爆了,简直有辱他的水平。更何况他几乎能猜到西奥多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事实也果然如此。

  西奥多只是无奈地摇头。

  ——什么都不会改变。不对,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问这个问题,这个假设并不合理。

  这么想着,梅纳德自嘲地哼笑两声,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不顾适当的仪态与品酒规则将它一饮而尽。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站在西奥多的立场上,恐怕不仅是不辞而别,就连“建立关系”这个前提会不会成立都很难说,自己也许是更残忍的一类人。

  ——我们都有比对方更重要的东西。

  “我不会在洛杉矶停留太久。过段时间——也许几周,也许几个月,我得去一趟北非;之后是中东。”西奥多突然说。

  梅纳德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为什么”也好,“什么时候回来”也好,“那里很危险你是打算送命吗”也好,至少是一些有实际意义的话语,说不定还能侥幸改变一些不起眼的细节,而这目前只存在于假设中的细节可能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

  然而他没有开口,一句话都没有说。梅纳德只是咽下了沉寂已久以至于无法充分流露的不甘,就连他都不知道这样的沉默是源于“不敢”还是“不想”。

  梅纳德收起没空多少的酒瓶,把它放进了酒柜。背对着西奥多,他语气僵硬地说:“我这里有空房,在彻底滚蛋之前你可以先借住。”他很快为自己意外的豁达打上了补丁:“你身上有不少政要的重要情报,要是在外头泄露了很麻烦。”

  “不担心我对你下手?别忘了是谁教了你这些。”西奥多的声音不全是玩味,还有一丝微妙的感慨。

  “你尽可以试试。”梅纳德知道自己的狠话撂得很没有力度,但谁在意呢,他知道并确信这个人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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