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远道+番外 作者:四又西【完结】(4)

2019-06-21  作者|标签:四又西

  我一路都在竭力按捺自己不去查看手机,车从刑侦局大门驶入,停在过去半年我每天都去报到的白色大楼后面。有整十分钟我都没有动,然后我从副驾座椅上拿过手机,点开邮件。

  收件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给豆n_ai。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攫走我的呼吸。这个世界上,只有周圣宇会这样叫我。

  “给豆n_ai:就这样,伴着潮水,整夜躺在你身旁。”

  3

  我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邮件,同样的邮件还有两封,没有署名,内容最长不超过20个字,主题栏只有“给豆n_ai”三个字。

  最早的一封追溯到去年二月二十八r.ì,第二封出现在八月二十r.ì,那之后的第十天,我拿着调任书来到南桥。邮件的r.ì期没什么特别,要说共同之处,那就是每封邮件的出现,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迟海风说得对,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我有种预感,他迟早会搞清楚这一切,他是个优秀的警察。彬彬有礼和有些随意的外表下,他天x_ing里的敏锐和警觉暴露无遗,我常常会在看着他的时候想起周圣宇,他们相像又截然不同,周圣宇是潜伏的野兽,时刻具备攻击x_ing,我熟悉那种攻击x_ing,但我不熟悉现在的迟海风,偶尔我会忌惮他那双j.īng_光四s_h_è 的琥珀色眼睛,仿佛在他眼中,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等待全身紧绷的肌r_ou_自然放松。

  邮件都被抹去了IP地址,无法追查,邮件的内容已经在我脑海里滚过几千几万次,一闭上眼睛,它们就缓缓浮动出来。

  2014年2月28——在囚禁的y-in暗里,为了你,一切又重新苏醒。

  2014年8月20——不要惊醒你的爱人,让他自己醒来。

  这些句子里都没有主语,语句中出现“你”或几乎不出现“我”字的,多是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人,这倒很符合周圣宇的x_ing格,可我知道还是不对,我没有从这些简短晦涩的句子里提取到周圣宇的气息,相反,它们给我一种奇妙的温柔感觉。

  不论如何,这都不像是周圣宇的手笔,他这辈子都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还能是什么人,又有什么人会叫我豆n_ai。

  那是十八年前电视上的一则广告,因为广告语短小j.īng_悍朗朗上口,满城大街小巷几乎无人不知,周圣宇第一次听到许承叫我维维的时候,就脱口而出:“维维豆n_ai,欢乐开怀”,之后十八年,他一直戏谑地称呼我豆n_ai。

  已经十八年了。这一刻我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许承也已经走了十一年。

  许承是我和周圣宇之间的禁忌,从他死去那一刻起,我们两再也没提过这个名字,只能徒劳地背负愧疚的枷锁,懦弱又自我厌弃地活下去,然后在无人的角落里回忆他,想念他,却绝口不提他的名字。是许承的死把周圣宇和我绑在一起。

  或者,我睁开眼睛,自嘲又绝望地想,我和他早就绑在一起了,许承只是添上了最后一道绳结,死结。

  我打开车门,忽然又生出一丝大逆不道的庆幸,幸好,幸好许承走得早,如果他还活着,看到我和周圣宇现在的样子,一定无比失望和难过吧。

  停尸间有股特殊的气味,死亡腐烂的臭味用再多除臭剂也掩盖不了,在清晨的这个时候,那股气味最为显著。

  我走进办公室,两名医护人员正等着签发完文件离去,我把表单递给其中一人,走到窗口点燃一支烟,等烟抽完,办公室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换上白色的实验袍,走到隔壁房间,这才是我r.ì常工作的地方。

  手术用具推车上放着一台电器,一根线连接着激光木奉,我摁下开关,激光木奉立刻s_h_è 出明亮的光线,如同液态宝石浮动在空气中。我转到X光桌的另一头,刘建辉的尸体躺在我正下方,我把他的DNA检测结果和身份信息报告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然后俯下身,开始一寸一寸探索这具僵硬的尸体。

  激光木奉可以找出极细微的证据,甚至汗水里的成分也会在它的刺激下发出光来,这比传统的指纹粉和化学药品有效率得多。但我并没有报多大希望。果然,尸体上什么也没有。

  我关掉激光木奉的开关,几乎是同时房门被推开,迟海风y-in沉着脸走进来:“怎么样?”

  我抬头看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报告和检测结果,迟海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立刻提醒他:“出去抽。” 他摇摇头说:“不点。”然后拿起报告,一言不发看起来。

  我向他汇报:“死者名叫刘建辉,死因是脑部中弹,脖颈上没有打击伤,脊椎斜向断裂,推测是被凶手徒手拧断的。”

  “指纹呢?”他问。

  “没有,”我回头望了一眼台子上的尸体,“确切的说,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迟海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我又拿起装着尖刀的物证袋:“这种刀,进口超市里有卖,美国非晶体合金水果刀,人民币599元。”

  迟海风在纸张后面抬起脸,挑了下眉,拿下嘴里的烟:“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用这个,”我面无表情地说,“很好用。”

  他和我对视几秒,有些叹息地笑了:“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啊。”

  “子弹找到了吗?”为了阻止话题延伸下去,我及时打断他。

  “这可惊喜了,不仅有子弹,还有弹壳,这家伙够嚣张的,”迟海风说完,脸色却又沉下来,我想结果一定不太好,果然听他说,“两枚子弹,7.62毫米空尖弹,弹壳上有标记,属于一把三年前报失的64式警用配枪。”

  这个结果连我也不免惊讶了一下,公安机关的配枪上都会有些标志,一般情况下根据子弹和弹壳就可以定位枪支来源。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些,只脱口问道:“怎么会是两个子弹?刘建辉身上只有一个伤口!”

  “问得好,”迟海风说,“一个钉在墙里,沾了些人体组织,应该是穿过刘建辉脑袋的那一枚,另一个是在巷子口的水渠里找到的。”

  我刚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掩不住失望地说:“南桥大小街巷的水渠几乎都引得活水,子弹上的痕迹应该都被冲干净了吧。”

  迟海风没有否认,语气却奇异的柔和起来,像是安慰:“弹道的人正在检查,我一会儿拿过来你再看看。”

  我不置可否,叹息道:“枪是刘建辉报失的吧?他曾经在南桥西区派出所当警察。”

  “没错,正是因为丢了枪他才被开除的,我说看着有点脸熟,竟然是他,”迟海风没有丝毫惊讶,目光重新落回那份身份报告上,脸色几番变幻,“所以他当年谎报枪支丢失,结果最后死在这把枪下。不过,我怀疑那第二枚子弹是他自己打出来的,枪在他身上,他有足够的机会第一时间拔枪反击,这一枪很可能打中了凶手。”

  “真可惜。”我低声说道。

  如果真的打中了凶手,如果子弹没有落在水里,那我们现在都不用头疼了。

  “这个凶手真是太走运了,”迟海风轻蔑地说,“早上北新那边来电话,说他们那去年八月十三号死了一个,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叫赵东,半夜开车回家,第二天被人发现在离家一条街的公园里,脖子断了,太yá-ngx_u_ec-h-ā了把刀,胸前放着一张红桃J纸牌。”

  我静静地听着,等他继续说下去。他说:“再往前还有个二月二十一号的,他们现在怀疑也是同一个人干的,维维你猜猜,这个死得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真是反感他这么叫我。

  “高志杰,三年前也是南桥西区派出所的警察,而且,和刘建辉是搭档,”迟海风似乎陷入了思索中,眉头紧皱,眼睛微微眯起来,“不过这跟后面两起比起来,又有些不一样……”

  “现场没有红桃J。”我说。

  “没错。”迟海风的眼睛发出细微的亮光。

  我说:“你认为这三起案子是有联系的?”

  “赵东就是三年前那个码头仓库的承租人,高志杰和刘建辉是当时火灾现场的第一见证人,”迟海风看着我,“是不是很有意思,这三个人都跟三年前那场火有关。”

  租下仓库的老板,两个第一时间赶到火灾现场的警察……

  “还有一处古怪的地方,”迟海风继续说道,“高志杰的验尸报告显示,他是被重物击中后脑当场死亡的,凶手在他太yá-ngx_u_e上c-h-ā了一根铁棍,那根棍子就是凶器,据说现场有搏斗过的痕迹,不过可惜,即使这样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是,尸体上没有指纹。”我说。

  “所以我怀疑,凶手可能是戴着手套作案的。”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沉。

  “高志杰死的时候是二月份,冬天,凶手很可能戴了保暖手套,”迟海风冷静地说着,“也许是尝到了这样的好处,他又戴着手套杀了另外两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房间里静寂无声。几分钟后,我开口道:“后两起案件的现场都显得利落有序,高志杰或许是他杀的第一个人,很可能是仓促作案。”

  迟海风的眼睛蓦地一亮:“所以他没来及准备纸牌!”

  我点点头,看他一手摩挲着下巴,脸上又出现那种因沉思而显得锋利严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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