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书版)第一部 作者:风弄【完结】(4)

2019-02-08  作者|标签:风弄

普通的问候信件,寥寥几字,竟然平白扣上这么大一个罪名,咏棋再平和的性子也生了怒气。

“谁说我意图不轨,结党营私?那些信你们都亲眼看到了?”

“没有!”张诚阴险地盯着他,狞笑着道:“所以才要审你,问清楚那些信里都写了些什么?里面是怎么图谋的?还有哪些帮凶?你去了南林,丽妃私下也给你送过几次信,里面又写了什么?你联络大臣是自己的主意,还是丽妃的主意?”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咏棋心里猛地冷了下去。

这哪里是审案,分明就是要借着机会整死他们一族,不但宋家,连同情宋家的大臣们也不肯放过。

母亲丽妃自从自己的太子位被废黜后已经被关进冷宫。虽然确实是曾经塞银子,私下求往日相熟的宫女太监们传递过信件,但不过是母子连心,实在想念了,问候一下身体而已。

现在才知道,那些信可以传到自己手上,根本不是侥幸,而是故意放纵的,就为了今日的诬陷。

人心歹毒,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偏偏要赶尽杀绝呢?

“快点说吧。殿下,小的耐心不好,你也知道,审案子,狡辩是要吃苦头的。”

不行,绝对不能松口。

任他们诽谤,但没有他的供词,就难以再度兴起大狱。

咏棋想定了,抬起了头,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信都是我写的,上面都是问候平安的家常话,给太傅和舅舅写信,我没有做错什么。”

“呵呵,瞧殿下的意思是要和我耗时间了?”张诚审犯人的经验丰富,咏棋又是没有进过牢房的娇贵皇子,一看咏棋的神态改变,就已经猜到三分了。

他接这差事之前,早就打探好朝廷现在的局面,坐在他身后的二皇子咏善,最多再过几天就会被正式册封为太子。

天下大局已定,正是为将来的皇帝立功的时候。

淑妃娘娘昨天特意召他过去,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丽妃宋氏一门死灰复燃吗?

说到底,就是要快一点把原太子和丽妃他们都给除掉,拔了眼中钉。

要弄死咏棋,最快的方法就是用刑。木棍、铁杖,哪一样都好,下手时用点阴力,包管这尊贵得一折就断的皇子立即没命。

所以咏棋的态度反而如了张诚的意。他瞅着咏棋纤柔的身子,难听地笑起来,“殿下,您请看。”

侧开身子,对着墙上指指,“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历代皇帝亲赐的,专用在犯了法,不怕死的王公贵族、龙子凤孙身上。御赐的刑具拿在我们手里,等于是替皇上教训家里人,就算折腾死了,也是不加罪的。前年武亲王密谋兴兵,就是死在这个地方的。这么多好东西……殿下,您要先选哪一样?”

咏棋往墙上一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挂在墙上,阴森诡异、乌黑乌黑的,笼罩着厚厚的血腥,也不知道染过了多少人的血。

他毕竟只有十六岁,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身体上的凌辱,全凭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支撑着。

愤怒、悲伤、害怕,都在他两洼清泉似的闪亮眸子里翻腾。

笼罩而来的恐惧不断加重,咏棋情不自禁地,将复杂的目光扫向了坐在一边,俨然高高在上的咏善。

只比他小了两个时辰的弟弟遇上他的目光,也怔了一下。

但很快,咏善冷漠的把视线转向了他处。

咏棋的心,仿佛被攻城捶狠狠捶了一下。

要是……是咏临被派来监审的话,那或许……

“殿下,考虑好了没有?”

“你不就是要动刑吗?”悲愤交加地回头,咏棋轻蔑地看了张诚一眼,“动手吧。”

张诚正等着这一句,好在将来写卷宗的时候加上一句“咏棋蛮横狡辩,逞强熬刑”,听了咏棋的话,格格笑道:“好,太子爷,你有骨气。”

手抬起,不用回头,已经准确的指到身后墙上血迹斑斑的铁杖。

那东西,只要使的人练得够功夫,打下去可以不破皮流血,暗地里却伤筋动骨、震碎脏腑,打个二、三十下,当时看着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一命呜呼,毫无把柄可抓,牢里草营人命最管用的。

还没开口,身后不轻不重地传了一声:“慢。”

张诚一愣,连忙换了一副表情,转身过去看着咏善。

“殿下?”

“张诚,我有点话。”咏善站起来,适意地动了动手腕,“咱们找个地方谈。”不等张诚反应,转身踱出厅门。

张诚摸不着这位目前圣眷正隆的皇子唱的是哪出,只好摸摸鼻子跟了出去。

咏善在拐角处的无人处,负着手等他。

“昨天,你去见过母亲了?”

“是。”

“和你说了什么吧?”

“是,淑妃娘娘她……”

“她说什么我猜得到。”咏善冷冷地截住了。

北风穿堂而过,吹在人身上好像割刀子似的,张诚身上穿着两件皮裘,一样冷得直哆嗦。

这个古怪皇子怎么偏偏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私聊?他心下埋怨,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作声,只是眼睁睁看着咏善,盼他快点说完。

恰恰相反,咏善对凛冽的北风一点也不惧。迎着风,好像让他更精神了,挺直身子,脸上浮出一丝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微笑,好一会儿才转过头问张诚,“你说,没有儿子,妃子能不能当上太后?”

张诚一愣。这个问题,真是有点没头没脑了。见咏善发亮的瞳仁瞅着他,才知道在等他回答,连忙答道:“这个……恐怕是不能的。”

“聪明。”咏善满意地扫了他一眼,回过头,目光穿过高高的墙头,射向幽远昏黄的天际,仿佛随口感慨,又仿佛意有所指,“儿子,就是娘的根本。没有我,淑妃娘娘就当不上太后。这一点,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

“谁的话比较有分量,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不知为何,站在这狂风肆虐的地方,张诚的脊背上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眼前这个冷漠沉静的少年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他凝视远方的挺直背影,语调平缓却异常清晰的片言只语,直让大人也生出一股颤栗来。

“张诚,有句话你给我听好了。”

一种无形的恐惧,随着咏善低沉的声音,朝张诚笼罩过来。他情不自禁的躬低了身体,竖起耳朵听着。

咏善双手负在身后,一字一顿。

“要是,咏棋在内惩院里出了一丝差错,我,会要你的命的。”

接下来的审讯,就不过变成冠冕堂皇地走过场了。

张诚所问之下,咏棋能揽的,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凡有牵扯到别人的,咏棋就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一字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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