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作者:夏隙【完结】(90)

2019-06-21  作者|标签:夏隙 虐恋情深 年下 业界精英 商战

  “你在城北见过他?你们见面了吗,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们没见面,就是——远远地望了一眼,”池羽僵硬地说,“他不想见我。”

  “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池羽,这个时候了……”

  “没事!”

  通话突兀地被挂断,宋维斌没时间纠结,推门回到走廊。他中止得太戛然,几个趴在门口偷听的实习生来不及跑走,耳朵还竖着,被宋维斌迎面撞了个正着。

  宋维斌怒喝:“都干什么呢!这他妈是出任务知不知道!”

  秦明从办公室里出来,赶走小实习生,说:“里面没人,也没查出什么东西,至于里面的文件,等那些文职来了,让他们弄吧。你那边的事儿办好了?”

  宋维斌闭眼深吸口气,说:“我们去城北。”

  “城北?”秦明诧异地重复了一遍,“郑中天的房子?石故渊不可能在那儿,就算他愿意回去,那个郑稚初也不能干,戴局家的公子和郑稚初铁,他亲口说的,郑稚初和石故渊不对付……”

  这时,宋维斌的短信铃音响了,低头看去,他呼吸一窒——

  “我在城东别墅。”

  ……………………………………………

  池羽如坐针毡地给池晓瑜梳辫子,池晓瑜不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爸爸,吵吵闹闹地说:“爸爸,这边高了!”

  池羽只好将头发散开重新扎,池晓瑜又叫了一声:“爸爸,你轻点儿,扯疼我了!我要那个粉色的卡子,不喜欢黄色的!”

  池羽敷衍地推了推女儿,催促说:“时间来不及了,快去把牛n_ai喝完。”

  “我就要粉色的!”

  池晓瑜撅着小嘴赌气,不给她换颜色她就不去乖乖喝n_ai。池羽没有很细腻地领会出女儿的小心思,推她往门口走:“黄色的也好看,走吧,再不走该赶不上车了。”

  “爸爸!”

  池晓瑜小树袋熊似的扒着门框,死活不撒手;池羽板起脸,可看到小丫头皱起的细眉、纠成一团的小脸,谁能忍心训斥呢?他只好蹲下来:“晓瑜,听爸爸说,现在石叔叔出了点儿麻烦,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需要我,但是我想陪在他身边。”

  池晓瑜不知不觉松下力气,但小爪子依然黏在门框上:“石叔叔怎么了?他今天不来看我表演吗?”

  池羽默然,半晌回到房间,取来粉色的卡子,给她换上:说:“你戴哪个颜色都一样好看。”

  “我不要了,”池晓瑜耳朵耷拉下来,抓住卡子往下拽:“反正你们都不在。”

  池羽按住她的手,爱怜地顺顺她的头发,说:“我知道你会做到最好的。”

  “爸爸,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有你的任务,”池羽耐心地说,“相信我,你好好表现,学校会给你们录像,回来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好吧,”虽这样说,但池晓瑜仿佛对这两个字藕断丝连,回味无穷,她捣鼓起手指,纠结着,手指拉锯胶着,一如她对两位长辈黏糊糊的依赖,“回来我们和石叔叔一起看。”

  “嗯。”

  “拉钩!”

  “拉钩。”

  ……………………………

  对“城东别墅”的判断,小队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是石故渊声东击西之计;仅有零星几个则以宋维斌唯命是从。

  秦明颇有顾虑,说:“宋队,我们都知道你了解石故渊,但同样他也了解你,他这样做,难保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咱们要是真中了计,那他可就是飞出笼子的鸟,再想抓,可就难了。”

  宋维斌不假思索地说:“石故渊高傲,出去打个酱油都得穿得板板正正的,这么狼狈地逃跑,让他做他都做不出来。”

  “但生死关头,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

  宋维斌烦躁地挠挠头发,冲秦明吼道:“你怎么比老娘们还墨迹?我是队长,都听我的,去城东!走!”

  ……………………………

  眼见池晓瑜进了幼儿园大门,池羽浑身的气力也随之离去,压制许久的恐惧与慌乱一齐涌上四肢百骸,纷飞的雪花轻柔地飘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于他却如抗千钧。勉励支撑住瘫软的手脚,他掏出手机,徒劳地拨通石故渊的号码,心里不停地恳求——也不知道应当向谁恳求,神?还是人?——他朝着北方小跑了起来:“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冗长而单调的等候音仿佛化作凌迟所用的钝刀,心脏紧绷如弓弦,拉成满月,与袭人的寒意紧紧携手,一触即发。

  就在爆发的一刹那,等候音中断了。

  ……………………………..

  刚参加工作时,某次,宋维斌和当时的刑警支队队长共同执行任务,那是一起惨绝人寰的灭门案,经过数日高度紧张的调查,他们锁定并逮捕了犯罪嫌疑人。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虽然他满头白发的生长速度比他的实际年纪更为着急,但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普罗大众的一员。

  然而在审问过程中,犯人没有警方所预测的任何情绪,反而满面释然,甚至挂上了心满意足的笑意。宋维斌刚进入审讯室,犯人就说:“人是我杀的,我承认,你们该怎么判怎么判。但我没罪。”

  这副滚刀r_ou_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宋维斌,在他犯错误之前,队长及时将他调去另一个调查组,也正是这“另一个调查”,给他日后升职铺了垫脚石。

  而当他得空再回头去看那个令他恼火的案子时,已尘埃落定,凶手死刑,而材料上白字黑字写下的作案动机,却是受害者的儿子强j-ian了凶手尚未成年的女儿,却只判了三年,加之亲眷打点,不过一年就被放出来了;小姑娘被糟蹋后变得疯疯癫癫,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当晚就从楼顶跳了下去,一个月后,就发生了这起灭门惨案。

  每个罪犯都是自己故事里的英雄。工作久了,宋维斌对常人口中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嗤之以鼻;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外行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生搬硬造出的简单臆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宋维斌带领小队马不停蹄地赶到城东,因他一意孤行,车里无人吭声,静默如海,海面风平浪静,海底激流暗涌,蒸汽状的紧张凝结成三九寒冰;进入园区,来到房子大门前,秦明拉开枪上保险,对准门锁,轻声说:“宋队,里面要是没人——”

  话还没说完,宋维斌“嘘”了一声,接着,两人都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微小的音乐声。宋维斌仰头向三楼顶层望去,又与秦明对视一眼,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推大门,虚掩的大门轻巧地向他们敞开。

  秦明拧起眉头,不可置信地说:“难道石故渊真的甘心束手就擒?”

  宋维斌率先进入,然后在玄关停住脚步,收回枪,转身对队员们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上去看看。”

  “宋队!”否定的声音此起彼伏,“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上去!”

  “是我了解他还是你们了解他?都别说了,在这儿等我。”

  秦明说:“宋队,你了解他,就应该知道有几起命案都与他有关……”

  宋维斌说:“我还有点儿话要问他,你们在不方便。”

  “宋队……”其他人叫着,簇拥他来到楼梯口。

  宋维斌严肃地说:“注意警戒,秦明,你带着他们,都不许跟上来!”

  宋维斌或许不知道“刚愎自用”这个成语,但不妨碍他做足“刚愎自用”的派头;布置好任务,他提枪上楼,看似大步流星,实则人不解甲,尤以在转角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丝毫不见异常。

  终于,他来到了顶层,音乐声也大到了极致;在外聆听,好似三楼这件舞蹈室挤满了音乐,满得溢了出来;而在这拥挤的房间里——他推门走了进去——只有一个沉默的人影。

  宋维斌迅速而粗略地扫了一眼房间,空旷的场地使他一目了然:一架钢琴,琴盖上放着一瓶矿泉水,旁边是石故渊和石故沨的合照,窗台上也有一张照片,是石故沨和威廉的,就在石故渊的手边。

  宋维斌啧啧称奇,依石故渊的脾气,还能容忍威廉还在这栋房子里占据一席之地,想来是沾了石故沨的光;石故渊当然恨威廉,但不代表不会原谅;而如果石故渊选择了原谅,那么就说明他将一切责任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冬季的清晨,太阳醒得晚,藏青色的晨光像稀薄的雾气,迷迷糊糊地趴在地上补觉,落地窗拦不住它,也就任它的一部分液体似的盖在石故渊身上。石故渊停住拉琴的手,被掩盖住的一重人声漏了出来:

  “故渊,故渊!你听我说——”

  石故渊挂断电话,人声中道而止;他平静地抬头,向宋维斌微小地抱怨:“来的够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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