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弢在监护室外等着他，从前一晚开始的沉默直至今早依然没有打破，和余小山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远得几乎再也拉不近了。
荣磬给他们带来了早餐，谈院长昨天累着了，于是今天荣磬便不让她来医院，孩子们都送去学校了，也安排了人帮他们打典接下来的住处，毕竟酒店不能当成家。
从晚天起，余小山就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肯，于是叶凌弢让荣磬留在医院里陪着他，自己开车回了叶宅。
叶明雍料到他会来，以他儿子这个冲脾气，能压到隔天才发作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叶凌弢来到花园，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和程睿、关钺坐在一桌正在吃着早餐，叶家的老厨师方师傅的一盅四碟，这曾经也是儿时母亲为叶凌弢精心准备的早餐。
叶凌弢没有给他们父子之间留任何余地，走到近前一脚便踹翻了桌子，碗碟碎了一地。
叶明雍没有发火，只是看了一眼管家让人来收拾，起身便进了客厅。程睿和关钺都是聪明人，这是他们叶家父子之间的事，他们不该c-h-a手，叶明雍没叫他们进屋，他们便也不去参和，于是两人就留在了花园里，换了个地方喝咖啡。
关钺瞄了一眼玻璃窗内叶家父子的情形，笑着转头问程睿，”你看没看见刚凌少看我的眼神，那可是想生撕了我啊。”
程睿似笑非笑的喝着咖啡，也不搭话。
关钺也是自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他父亲以前也是出了名的狠，什么生意都沾，是黑的不能再黑的黑道老大，不过因为沾了毒，再加上玩女人，最后因为过量死在了情人的床上，那个时候关钺十三岁。他父亲的地盘随后就被手下的几个还算有名字的小头目给刮分了，他妈没多久也病死了。
关钺没读过多少书，高二便辍学了，可也是那年他带着他老爹手下还算忠的残部，转头把之间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分了他家地盘的家伙连锅端了，当时死伤了不少人，还是叶明雍出面动用了社团的一些势力才平息了。
从那之后，关钺这个小阎王的名号便也在社团里有了一席之地。
叶凌弢一直跟关钺不太来往，但也没到讨厌的地部，只不过在他的心里，他的兄弟只有荣磬和程睿。
“你说，你们父子俩做的那些事儿，雍爷知道吗？”
关钺见程睿不搭理他，便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怎么听，都不像是闲聊这么简单。
果然，程睿有了反应，抬头望向了关钺。关钺长了张娃娃脸，从他的面相上到是一点儿也看不出那股子狠劲儿。
“你觉得呢？”
“哼……我读书少，没你脑子里那些弯。不过程睿，看在咱俩也是打小一块儿大的，劝你一句，我不是荣磬，我不念什么旧情。你动雍爷，我就动你。记着。”
关钺带着一脸孩子气的笑容，却说着完全不相称的狠话。
程睿浅浅的笑了笑，“叶叔真没白疼你。……我不会对叶叔怎么样，我们程家和叶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生意上又有那么多的来往，我又不是凌少，没那么多小x_ing子。”
关钺笑着点了点头，仰头把一杯咖啡干了，起身便离开了。
程睿目送他离开，转头望向了客厅的方向。叶家应该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原以为没能说动余小山，还要再费点功夫，没想到叶家老爷子到先动手了，果然叶家人都是护短的呢。
那天在海粤轩，程睿怀着百分之百的信心，觉得一定能说动余小山签字，虽然他知道余小山根本没有孤儿院那块地的所有权，可这都不重要，程睿要的是余小山在那份转让权书上签字，只要他签字，那就会成为一把马，直捅叶凌弢心窝的刀。
程睿低估了余小山，原以为他那样一个没钱没势一无所有的小孤儿，只要稍微用点手段，便能轻意的说服，只要让他足够明白他在叶凌弢的心里只不过是一个花钱买来的慰藉，他就能对叶凌弢死心，可没想到余小山却是一根硬骨头。
“这是地权的复印件，叶凌弢已经正式把这块地过户给你了。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让律师办的手续。”
程睿很清楚的记得他说完这些话的之后，余小山的神情，或者说是毫无波澜的沉默。
“捐赠书我已经做好了。只要你签完字，这块地就会由你捐出去，人就作为孤儿院，由远信管理并重建，面积会是现在的两倍，会有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这儿得到照顾，而你将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终生聘用。孤儿院的一切事务，远信不会过问，由你全全决定，而且远信会每年资助孤儿院五百万，作为福利基金。”
程睿自认为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条件，这是一双赢的条件，程氏的远信将收获名誉，而余小山则拥有孤院儿，以及他想要给予那些孤儿们最好的生活和照顾。
[谢谢你。但我不会签字。]
看到余小山递过来的手机上写的这行字，程睿的脸色冷到了冰点。
[这块地本来就不属于我。……如果你要资助孤儿院，我万分的感谢你。如果你是想用我来对叶先生做什么不好的事，请你不要这样。……我也，没有那么有用。]
看着叶家客厅里那对父子的身影，程睿笑了笑，想来余小山也是太低估他自己了。
第23章 【二十三】
熙来攘往的人流，生离死别的画面，余小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的望着。荣磬坐在他旁边，也不敢打扰他，可是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焦躁。
“我给你买点儿吃的吧？早饭你也没怎么吃。”荣磬问。
余小山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买点喝的？”荣磬又问。
余小山又摇了摇头。
荣磬最烦就是看到他们这些人做事不利索，明显余小山这段日子就不对劲儿。啾啾这孩子是让人担心，谈院长对他的关心绝对不比余小山少，可谈院长还知道吃饭休息，还知道他们这些没生病的不能垮。
“走，你跟我出来。”荣磬二话不说，拉着余小山就往外走，余小山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哪里拼得过荣磬。
荣磬就这么一路拽着，把余小山领到了医院的食堂，食堂里人很多，有陪护的家属在吃饭，也有一些住院的病人来换换口。荣磬把余小山安顿在一处人少一些的卡座，嘱咐他不许自己回急诊，不然过会儿他买完吃的回来见不到他，就立马把他绑回酒，他都别想在医院陪啾啾了。
余小山坐在卡座上无奈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荣磬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里面是一碗热乎乎的面。荣磬把面摆到余小山面前，把筷子塞进了他手里，指了指面，说，“给我吃完。”
余小山看了看荣磬，荣磬抱着肩膀督促着，眼里是不容反驳的坚决。无奈，余小山只好低头吃起面来。
“我知道你担心啾啾，可你也得知道担心他的不只你一个，而且你想要照顾好他，也得要先照管你自己吧，你要再倒下了，你让谈院长他们怎么办？”
荣磬说话的语气很严厉，可任谁都听得出他的关心。
“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反正你就记着，弢子不会不管你的事儿，他对你是上心的。”荣磬说着停了停，其实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归根结底他是叶凌弢的兄弟，不是太过火的事儿他还是会占在叶凌弢那边儿的，这次他也看出来了，叶凌弢和他爸是真急眼了，这也说明余小山在他的心里那是有一席之地的。
“我知道，你在意崔夕，可他已经死了，你跟一个死人叫什么劲呢？他就是白马王子全民偶像，他也都over了不是。跟一个死了的人较劲，你就是个大傻子。你永远赢也不了他，因为他死了，他也永远不能跟你比，因为你活着呀。”
荣磬的话余小山都懂。崔夕再好，他也回不来了，叶凌弢纵使把自己当成替代品，可谁又规定了自己永远只能是替代品。
余小山其实真的不是在跟崔夕较劲，真的让他难过的是叶凌弢，他是对他说什么都会答应，什么都会给，可余小山要的不是这些，余小山真正想听的只是一句他发自内心的，我喜欢你。
人常说吃一堑长一智，可叶凌弢却永远学不会，他的付出总是强势的，容不得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推诿，以前对崔夕是，现在对余小山依然是。
明明他曾经说过那么多打动人的甜言蜜语，可让他发自内心的说一句喜欢，他却又退缩了。
荣磬有的时候想，如果叶凌弢能把他那唯我独尊的劲收一点儿，能再有一些耐心，也许他和崔夕不会是现在这样，而余小山也就不会无辜的被牵连进来了。
可这种事终究劝是没有用的，当事人想不明白，外人说再多也都是徒劳。
这会儿，叶凌弢正在叶家跟自己的父亲发飙呢，不用想都知道，他那个扭劲，一定是硬碰硬。
叶家此时的情形跟荣磬预料的差不多，叶凌弢进门就踹了桌子，然后他们父子俩便进了屋子，继续僵持。
叶明雍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也知道他的手段无非那几样，在他的眼里叶凌弢再横也不过是个小孩儿，他的手段在别人看来也许挺厉害，可在自己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你不是要做正经人吗？你让关钺去砸孤儿院，你这是正经人的手段吗？”
“为了我自己的儿子，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叶凌弢看着父亲的淡然，心里更窝火了。“他们怎么我了？你连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孩儿都容不下？那块地是我妈的，我送给余小山了，你为什么非要拿走？姓程的那家人你就那么怕他们吗？”
叶明雍拿起烟斗自若的抽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吵嚷着，这么多年了，他希望叶凌弢能成熟起来，可无论他怎么说怎么教，只要事情牵连到他关心的人身上，他就立刻失去了冷静和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