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等帆 作者:禾酱【完结】(28)

2019-06-21  作者|标签:禾酱

  穆尚松道:“学这样久,学了三年。”

  这话说得如同吃味抱怨,实则也确实如此,肖美人觉得顶可乐,同穆尚松道:“十九岁的孩子,你也同他计较。”

  穆尚松回他:“早知如此,我也想学学演戏。”

  肖美人只笑不说话,把穆尚松一颗老心撩拨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穆尚松道:“往日,你都不用担心有谁能往你身上泼脏水了,你走了以后半年,姓仇的又发了一次疯,在报纸上放屁说你同他从前骗过婚……”

  肖美人打断他:“我好些年没看报纸了,我不知道这回事,也不愿意听。”

  肖美人看向穆尚松的眼睛:“穆尚松,我已经忘掉了。”

  穆尚松觉得有什么哽住了喉咙,又好似亲眼目睹了一块冰在地面上悄然融化,他等了这样久,笨拙地划着自己的船桨,没有一刻分过神,要往远方的那处孤岛赶。风浪拍打着,烈日时常不留情面,将他的心暴晒着,烤出了层层裂痕。

  可他知道不能停,又或是本能不让他停。那座岛长得美极了,每个人见了免不了都要夸赞几句,却只有他听见岛上传来被困住的呼救,它只是看起来很美,它又疼又孤单,以执拗的方式,等待着一盏眼中只有它的帆。

  穆尚松终于靠了岸,脚踩在细沙中,宛如踏步在云端。

  肖美人眼眶s-hi润,抖着嗓子问他:“我可以进屋吗?”

  穆尚松擦了一把脸,泪水烫伤了手心。

  “不行。”

  肖美人:“………………”

  穆尚松恨不能回到半个钟头前,将自己的手剁了。

  “…………真的不行。”

  肖美人哭了:“穆尚松,你够狠。”

  穆尚松也要哭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明天,后天,往后,都可以。”

  肖美人:“你想都别想。”

  月色真美,美得让穆尚松心碎。

第30章 .

  袁惜淳从前在这处学艺的时候,很自然地负责着肖美人的饮食起居,他年龄不大,x_ing子也沉不下来,心却十分细致。肖美人算是帮袁夏梨一个忙,不收任何学费的,虽然袁惜淳没钱,但手脚勤快些,不让师傅累着,也算是抵消了部分肖美人的cao劳。袁惜淳是个好孩子,童年过得苦些的关系,便更能分辨谁是真心对他好,同时亦能尽全力将自己的真心也回馈过去。

  回到肖美人的住宅,如同回到自己的家,虽然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师傅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想着把他支开。袁惜淳同穆尚松斗了气,自己也晓得没意思,心眼大得很,把这些个不愉快统统抛到脑后了,枕上熟悉的枕头,薄毛毯盖着肚子,睡得很快也很沉,连梦都没有,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晨五点,屋子里盛着朦胧的天光。袁惜淳起床,准备同往常一样,给肖美人熬一锅粥,再出门买些包子油条,回来的时候时间便刚刚合适,等吃罢早餐,再帮师傅把屋子打扫打扫,这一天便计划着充实地过去了。

  踏出房门,却发现穆尚松眉头紧锁,手中揪着东西,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又一圈,看样子是在找些什么。

  袁惜淳瞧见穆尚松便烦,见他奇奇怪怪的样子,更是没什么好心情,不打算搭理他,径直往厨房的方向走了。

  谁知还没走两步,穆尚松先开口喊了他。

  “哎,你等会儿。”

  袁惜淳道:“我有名字的。”

  穆尚松有求于人,态度也不似昨日那样蛮横无理,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小袁,我有事问你。”

  袁惜淳毕竟年纪小,见被人称作“莽少爷”的穆尚松肯开口叫他“小袁”,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完全没有学到自家师傅高冷无比的风范。

  “你讲吧,做什么?”

  穆尚松道:“皂角粉和洗衣盆在哪里?”

  袁惜淳听完,低头细细看了看穆尚松手中的东西,是条亵裤。

  “…………穆先生,您今年多少岁了?”

  穆尚松不愿同他多费唇舌,双眉一皱,不耐烦地“啧”了声,道:“你休想打趣老子,老子还年青得很,快些说,再拖下去天就亮了,天亮了你师傅就该起床了。”

  “我起床了,然后呢?”

  背后冷不防传来肖美人的声音,穆尚松吓得一激灵,梗着脑袋不愿回头看。

  袁惜淳幸灾乐祸,自然愿意多看看穆尚松的笑话,但师傅的面色好像不太友善,还是保命要紧,脚底抹油,留下一句“我去厨房煮粥”便匆匆离开了。

  穆尚松只觉得身后有两道带着密刺的视线注视着他,从脖子一路凉到尾椎骨,汗毛都要根根竖起,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肖美人的眼。

  肖美人也笑眯眯,只是这笑意仅仅停留在表面,眼周肌r_ou_纹丝不动,同穆尚松表演了一个标准的假笑。

  “莽少爷找什么呢?”

  穆尚松道:“找皂角粉和洗衣盆。”

  肖美人明知故问:“喔,大早上的洗什么呢?”

  穆尚松有些结巴:“裤,裤子。”

  肖美人道:“昨夜顶忙的嘛。”

  夏天真热,还没到早晨六点,穆尚松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肖美人当真给穆尚松拿来了皂角粉和洗衣盆,却坐在院子里不肯走了,眼勾勾地看着穆尚松往盆子里放水,浸s-hi布料,又撒了好些皂角粉上去,笨拙地开始搓揉。

  穆尚松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几乎要求饶了:“你不要再看着我了,是我错了,我真错了,往后永远不这样了。”

  肖美人不接他的话茬:“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我不过是担心穆大当家从来也不做家事,这裤子脏得很,不好好洗洗可要不得。”

  穆尚松放弃挣扎:“哎,我脏,我脏。”

  虎背熊腰的大男人蹲在院子中央洗内裤确实也够丢人的,肖美人心里有个度,出了口气,心里也舒坦了,便不再调侃他,出门买早餐去了。

  袁惜淳从厨房里出来,瞧见穆尚松在挂裤子,没忍住,笑了。

  穆尚松脸很黑:“看什么看,你师傅出门买包子了,让你守着灶。”

  袁惜淳懒懒散散的模样倒是和肖美人如出一辙,晃到穆尚松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挂在绳子上的裤子。

  “穆先生,您这条裤子,估计也就只能再穿个两三次了,搓这样用力,布都要搓破了。”

  师徒两开开心心地吃罢了早饭,穆尚松喝完最后一口粥,站起身来想要收碗。

  肖美人道:“让惜淳收吧,你一会儿同我去个地方。”

  从井里捞出几颗荔枝一串葡萄,肖美人吃得过瘾,看着日头还不算大,带着穆尚松出了门。

  他怕晒,戴了Cao帽,帽檐低低压着,让穆尚松看不清他的眉眼,路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走着,影子在身后拖曳,石板路久了便圆润光滑,折s_h_è 出细细的阳光,倒也显得可爱,青苔布满石板间的缝隙,紧密中生出一分倔强的绿来,叫人看了也心旷神怡。

  有两三个人在树荫下摆上了摊位,卖茶水,多付些钱,便在碗里掺些碎冰,是极为朴素又有效的清凉。

  再往前走,老太太坐在门口,弓着背打Cao鞋,身侧摆着几双,供过往行人选择。也不抬头揽客,有需要的自然会过来,将心思全放在系好每一个Cao结上,任凭时光一点一滴从指尖流走。

  穆尚松隐约明白为何肖美人愿意留在这样的地方了。没有将北城的繁华和喧嚣,也没有永乐镇的穷凶极恶,这处地方是安静的,安静且温柔,能包容肖美人慢慢将心事掏出,自己缝补,不受侵扰。

  穆尚松心头有些松动,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肖美人不答,租了辆车,出了城,路上也没有同穆尚松讲一句话。

  郊外树木不如城内的多,车轮飞过,掀起蓬松泥土,太阳渐渐爬到了最高的地方,热浪被风带过来,一波接一波的,闷得心烦意乱。

  穆尚松掏出手帕,给肖美人擦了擦汗,肖美人转头看他,眸子有些迷离。

  穆尚松道:“是不是困了?靠我这睡会儿吧。”

  肖美人凑了过来,将头靠在了穆尚松的肩上,这才开口同他说了一句话。

  “你身边,当真没有人?”

  穆尚松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肖美人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这或许是肖美人打开心房的征兆,穆尚松不懂得克制,当下便觉得心潮澎湃,恨不能把自己一颗真心掏出来给肖美人看。

  “真没有,你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讲话啊,任浊,你是不是不信我了,你可以去问,问谁都可以,我穆尚松光明磊落,对你更是从来不说谎话。”

  “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困了,还是饿了,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还有多久到,我抗饿,你不行,你要是早说那么远,我就装壶茶再带些饼干出门了。”

  肖美人懒洋洋地抬手赏了穆尚松一巴掌,这是让他闭嘴的意思,穆尚松晓得了,乖乖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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