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等帆 作者:禾酱【完结】(17)

2019-06-21  作者|标签:禾酱

  肖美人觉得脑子有些晕:“……出什么问题了吗。”

  庄大少道:“收到警局的通知,整批货在进城的时候被查出私藏大烟,肖先生,我们庄家做生意光明磊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肖美人急道:“穆尚松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脏事,他好容易把穆家货运撑起来,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砸自家招牌。”

  庄大少点到为止:“穆家不只有穆尚松一个人。”

  又道:“按理说过去的事情不该再提,过去的情谊也是一样的,若是我讲的这些给你带来困扰了,那就权当我没有提过,我先回屋吃饭了。”

  海二少看了看肖美人,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一言不发,跟在庄大少身后进了饭厅。

  阿猛在肖美人身边绕圈,可他却没有心思去摸摸它的头。

  庄大少口中的“穆家不只有穆尚松一人”好似什么魔咒,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了好些遍,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又觉得自己蠢极了,穆尚康恨他恨得入骨,“杀母”之仇怎么可能因为他歇了影,服了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是让他不能做明星,宽慰不了穆尚康一星半点,他真正想要的是肖美人和穆尚松的命。

  这段日子,在十里镇懒洋洋地看着太阳下山,一壶茶能品一个下午,肖美人活得舒心的同时,穆尚松又吃了多少穆尚康的y-in招,肖美人不敢想下去,也忽然明白了为何脾气暴躁的穆尚松最终没有强行将他留在将北城。

  很多事情,藏在沉默里的爱,肖美人到了现在才渐渐明白。

  穆尚松要他得了闲的时候想想他,为他做了这样多,最后只想在闲暇时光里占一角,便再没有其余的要求,他原来是这样爱着他。

  好似一场可笑的追逐,肖美人盯着眼前的仇其善,一望就是这样多年,眼睛里容不下别的,即便多的是痛苦和破败,也放不下早就过期变质的执念;他身后又跟着穆尚松,这人看上去像是没有多大的需求,只是在他身后,怕他哪天体力透支往后倒时,没有人护着,要摔出一身的伤。过了这样久,肖美人终于肯回过头看,原来穆尚松跑得也顶吃力,但他什么也不说。

  风吹过,肖美人觉得冷。

  庄大少已经吃罢了晚饭,同海二少回了庄公馆,见肖美人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便又同他道:“肖先生,你不用太担心,‘莽少爷’的诨名大家都听过,是断然不会生吃这样多的闷亏的,他是当家,可以处理好这样的事情。”

  肖美人却道:“他也晓得痛的。”

  海二少想了想,开口道:“师姐,屋里头的电话可以用的。”

  话不用讲得太明白,肖美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客厅去了。

  穆公馆的电话他一直记得,盯着拨号盘好久,最终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拨了号码。

  四周那样安静,肖美人听见了砰砰作响的心跳声。

  电话接通,传来穆尚松的声音。

  “哪位?”

  肖美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话堵在喉咙,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任浊?是不是你?”

  肖美人应了一声,仅是一个“嗯”,便如同拧开了什么按钮,莫名的酸涩从心脏涌出,占据了肖美人的眼眶、鼻腔,还有喉咙。

  “你过得好不好?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穆尚松的声音愈发焦急,将肖美人唤出了眼泪。

  “说话啊!”

  肖美人从未在穆尚松面前表现得这样脆弱,某个不知名的细小种子埋在土壤里好久,终于生了芽。

  他握紧话筒,开口道:“莽少爷,我很想回家。”

  轮到电话机那头陷入无边寂静了,肖美人看不见穆尚松的表情,只能凭着想象,构出一个满脸通红的穆尚松的样子,就像是那天他拍完电影收工回家瞧见的穆尚松一样,屋里各个角落都放着报纸,盛满了他不善言辞的喜悦。想到这里,肖美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自觉地将防备与架子全数放下,同穆尚松道:

  “你来接我吧。”

  可是穆尚松仍不接话,肖美人一时兴起的冲动也退了潮,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几种思绪在脑子里翻了个滚,最后凝固在空气中,显出窘迫的样子。

  肖美人觉得僵下去实在没意思,预备要挂电话,却听见穆尚松终于开了口,在电话那头道:“……任浊,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这是拒绝他的意思了。

  肖美人点点头,没有回话,将电话挂断了。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回房。

  他是个倔脾气,不管经历了多少事,骨子里总还留着那么几分固执,这一通电话虽然打得不甚愉快,甚至有些尴尬,却激起了肖美人的叛逆。一时间分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憋着一口气,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将行李全数收拾妥当了。

  肖美人打开收音机,靠在床边听了一期节目,最后主持人道“晚安”时,肖美人也轻声回了一句“晚安”。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或许是送给自己。

  他明日要回将北城,这是临时做的决定,却十分坚定,不会更改,那么这一夜便是在十里镇度过的最后清闲的时光了。

  肖美人走到窗边,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月亮,皎洁孤单,又隐约有些可爱。

第17章 .

  肖美人的决定做得匆忙,吃着早饭的时候告诉大家,预备吃罢就出发。

  三姨太皱眉道:“在这儿呆的好好的,怎么忽然要走?”

  肖美人喝了一口豆浆,回道:“事发突然,要回将北城处理一些事情。”

  海二少从“回”这一字中听出了端倪,清清嗓子,不嫌事大的给肖美人补充了一句:“处理一些‘私’事。”

  肖美人被呛得直咳嗽,却没有同以前那样,用眼睛睨海二少。

  四姨太向来心细,知道肖美人说要走不是在开玩笑,便担心起了他的吃喝。

  “厨房里有几个粽子,一会儿出门记得带上,肚子饿了便吃。”

  肖美人刚想推辞,又听四姨太接着道:“不过粽子冷吃顶伤胃的,我还是现在叫人蒸一蒸,放食盒里,也保温。”

  三姨太觉得很有道理:“再装些别的吧,刚回十里镇的时候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把脸养圆一些了,可不敢再把r_ou_给累瘦下去了。”

  肖美人觉得一口豆浆从嗓子一路熨贴到了胸口,伴着微甜的味道,让深秋的早晨变得那样暖和。

  半小时后,右手拎着行李箱,左手提着满满的吃食,肖美人站在海公馆门口,同大家告别。

  庄大少派了小汽车送他去车站,司机从肖美人手上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又见离别在即,每人脸上都有些不舍,便也只是站在旁边,不多打扰。

  海二少本想同肖美人一块去车站的,可是被肖美人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怕他情难自已哭起来,忒丢人。

  海二少:…………

  肖美人认认真真朝大家伙儿鞠了个躬。

  “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的照顾。”

  三姨太先动容了起来,掏出手绢擦眼泪:“嗨,你这孩子,还说什么谢谢,本身就是一家人。”

  海二少本身爱哭,见三姨太伤心了,自己也鼻酸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肖美人拿出了难得的温柔宽慰他:“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庄大少揽过海二少的肩,对肖美人道:“肖先生,一路顺风,多加保重。”

  肖美人点点头,道了声多谢,随即上了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等到车身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黑影,海二少才有些后悔。

  “嗨呀,忘了,应该再给师姐买些糖炒栗子和烤红薯让他带着的。”

  庄大少道:“那些东西,将北城也有。”

  海二少不服气:“可一定比不上十里镇的好吃,十里镇的栗子和红薯是最甜的了。”

  即便是买了炒栗子和烤红薯,恐怕肖美人也是实在难吃光的——他听了三姨太同四姨太的话,将食盒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一口一口细细吃着,很珍惜的样子,窗外的景色同来时一样美丽,不过顺序却全掉了个个儿,青灰色的天空和大片的树林,拢在一起,都叫做归途。

  肖美人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对穆尚松的感情,但是从庄大少那儿听见穆家货运出事的消息时,那份突生的焦急担忧骗不了人,听从了心中的想法,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列车的客座上。

  车厢里算不上顶安静,有时可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谈聊天的声音更是没停过。肖美人不觉得吵,吃过东西以后精神也有些倦怠了,便靠着椅背打了会儿盹。

  到达将北城时,天已经全黑了,肖美人喊了一辆黄包车,报了穆公馆的名字。街边的各式店铺在眼前掠过,收摊关铺早的,只在门口留了一盏灯笼,可以喝酒作乐的地方仍旧热闹,光亮加之人声鼎沸,倒也可以同寒冷抵抗半晌。

  肖美人整了整围巾,胸口不知为何出现了隐约雀跃的情绪,他鲜少能体会这样的感受,不知道要怎样消解的好。

  没由来的,想起了穆尚松那日早早回家给他煲汤的样子,一句像样的好话也讲不利索,红着脸对他道“我不想在外面喊打喊杀,我只想回来给你煲个汤”,那样的情感,绕了这么久,到现在才被肖美人接收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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