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抬了抬眼：“一个女的。”
“哦。”新郎倒满杯子，准备收酒。
“孕妇。”
“啊……”新郎顿了顿，换了个大杯子重新给严武倒酒，倒满递给他。
严武举起酒杯，冲新郎抬了抬杯底。
“您好，是小严先生吗(Yim Jr）？”严武偏过头看来人。一个脸颊有雀斑的红发白人，兴致勃勃向严武伸出手。严武跟他握了握手，看他手小臂的大卫盾纹身，估计是个犹太人，来人自来熟地在严武旁边坐下来，“我叫凯尔，在加德满都训练，马上就要去非洲了。我只是想跟您说我十分敬佩您在瓦加杜古的行动。七个人，十二天，推翻内斯尔政权，实在是干得漂亮。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见到传奇。听说您从NT公司退了，我的意思是您这样的人自然不愁去处，其实我也想过有一天能在NT公司侍职，那才是雇佣军应该呆的公司，现在这样的公司越来越少了，雇佣军是为战争存在的，做那些暗杀、抢劫活动，跟游散的雇佣兵、杀手有什么差别！”这个犹太人稍稍有些激动，聊起职业前景和行业“乱象”，不免有些愤愤。“瞧我，只顾着自己说了。严先生您还会继续做雇佣军吗？去别的公司或军团？”
严武喝完了他的第二杯酒：“八个人。瓦加杜古，八个人。”
“啊？”犹太人有些尴尬。
新郎给他倒了杯酒，开始和稀泥：“他喝多了，别管他。你说你在加德满都受训，所以你是廓尔喀雇佣军？”
严武重新进入人在心不在，心在白云外的禅学境界。
“所以呢？你接下来怎么办？”新郎把严武的魂叫回来。严武定定神，犹太人已经走了。
“什么怎么办？”严武开始在身上摸烟。
“别装傻了，你都从NT退了一年多了，这一年你才有几天工作？你还要定时给你那些没回来的战友的家人钱，还要吃喝嫖赌，你还有钱吗？”新郎翻了个白眼。
严武抽出烟，决定忽略“吃喝嫖赌”这个不实指控。“我三年前就基本从NT退了，那时候他们已经不让我做战争行动负责人了，就负责小打小闹，甚至叫我来这边，非洲和中东都不让去。但你也知道，NT是严家的，他们总不可能踢我出来，可能在等我冷板凳坐久了，自己走吧。”严武点上烟，“我好歹还算严家人，别的公司和军团肯定不能去，严家也不会允许我去。所以走，也没想好走去哪。”
“那不加入雇佣军，做散兵的活……”新郎看着严武的脸色，“你干不干？”
严武没搭腔，吐出烟，自嘲的笑笑：“战争猛犬变成战争野犬，再变成流浪的战争野犬。”
“那，再跟严家那边商量商量？毕竟一家人……”
严武抬起眼，打断他：“做散兵，你有我的去处吗？”
查隆帕堤路，铁桥，清迈，泰国。
下午四点。
丁武靠在路灯杆上，望着马路对面的花店，脚下两个烟头，抽完了第三根烟，严武朝花店走去。
“卖花人”，本地散兵中介，负责在钱和兵之间牵线，抽分成。
两个星期后，雅仕俱乐部。
晚九点半。
“好久不见，亲爱的。”新郎抛着媚眼靠近严武，拿酒杯给他倒酒，“怎么样？怎么样？”
“成了。”严武有点好笑地看着非常高兴的新郎。
“太好了，今天把你这两年的帐结了吧！”新郎拍手。
严武笑了：“现在没有，等我回来吧。”
新郎趴在吧台上看他：“这么快？”
“嗯。他们人手不太够。”
“啊，那这单几个人？”
“我自己，简单的任务，时间也充裕。”
“去哪啊？”
“中国。”
“啊！China！”新郎突然兴奋，“我去过！”
严武看他，感觉似乎解释了新郎纯正的中文，严武盯着新郎：“你，中文讲得很好啊。”
新郎调笑着拍了一下严武的手：“你直接问不就行了，我可爱讲故事了。”新郎给严武加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用手支着脸，一脸神往：“那年我十六，他也十六……”
严武翻了个白眼，抽出烟给自己点上：“别讲了。”新郎大笑着拍了拍严武的手臂。
第2章 恰同学少年
严武的任务是暗杀丁家家主。
等严武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卖花人”联系上严武，告诉他丁家的家主和夫人在他到的前一天临时出国，但根据消息，他们是去处理急事，应该不会太久，这样严武要比想象中待在这里时间长一点，他需要一个假身份，能够存在一段时间的假身份，而不只是通关的护照。“卖花人”那边帮严武搞定身份问题之后，再跟他联系。
与此同时，严武决定去找个住的地方。顺便去丁家踩踩点。
丁家在龙山的别墅区。严武在龙山别墅区门口的咖啡店观察着进口处的保安，明显是军队下来的人，而且不全是亚洲人。车辆放行缓慢，保安认识出入的每个人，严武毫不怀疑除去别墅区里的保安，丁家也会有保镖。应该会很棘手，严武想，连进去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全身而退了。如果在家主进别墅区时击杀……要用狙击/枪……严武环视了一下龙山区入口，没有高楼，没有隐蔽地。如果在归家路上……南沙路上可以s_h_è 击，位置绝佳……但是狙击远s_h_è 不是严武的强项，更不要说移动击杀，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严武搓了搓脸，或许可以想个办法在回程路上逼停家主的车。严武只有一个人，这种做法会很危险，不知道回程时间，不知道回程路线，不知道回程同行人数……但是严武一定要开始准备，多做计划，到时再根据消息决定。既然消息知道丁家夫妇去“处理急事”，还没能及时让“卖花人”知道进展，严武认为雇主应该是丁家夫妇身边的人，并跟着一起去了国外。
严武坐在市中心一家茶餐厅等人。前天晚上“卖花人”来消息，告诉严武身份已经准备好，今天中午12：10在这里与本地联系人见面。
严武看了看表，这位联系人已经迟到了三分钟，严武咂了咂嘴，对联系人的印象有点糟糕。
“严先生吗？”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严武抬头，看到一个十六七左右的男孩，蘑菇头，方框眼镜，一米七左右，卫衣牛仔裤，斜挎着单肩电脑包，双手抓住包袋，小心翼翼地搭话。
严武点点头。来人坐在严武对面，十分兴奋。“我给你准备了好了身份，做的非常全面，你放心吧，就像真的有这个人一样。哦对了，你叫我BPBox就可以了。”
我他妈才不会叫你BPBox。严武想。
“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男孩喝了口水，一边把资料递给严武一边继续，“我特地选中午吃饭的时候，餐厅就没有几个人是自己吃饭的，其中，你是最不耐烦的……”
严武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孩的话戛然而止，默默低下头喝水。
看完一遍基本没问题，严武准备走的时候，男孩居然举了举手：“那个……”严武默默叹口气，说话就说话，举什么手。
“我想说，因为最近市里大学在搞学术大会，本地和别的地方有许多高校老师过来，所以给你的身份是大学老师，教大学语文的。我觉得，”男孩抬头看严武，有些害怕，似乎鼓了鼓勇气，“我觉得这个名字可能不适合你……”
严武重新看了看这个名字——方雨瑶。叹了口气。
男孩委屈地解释：“我想学文学的，这样看起来诗意一点？没想到你比较，嗯，比较，男子汉一点……没事没事，都小事，不改也可以的，我只是有点完美主义。对，对，不用改了，铁汉柔情什么的也是很好的……”
严武重重叹了口气，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把男孩书包边上夹着的笔拿下来。在名字上改，递给男孩看：“这样行不行？”
男孩看着——方霁淮，突然笑起来：“好的，我回去把其他资料相应修改一下，加个照片。”似乎是感到严武没有看起来那么凶，男孩又开始搭话：“所以你为什么要身份？出狱吗？还是惹事了？我觉得……”在看到严武真正不耐烦的眼神后，再次闭上了嘴。
严武从茶餐厅回来就继续研究路线，一天一夜没合眼。挑了三个最有可能的私人机场；除去绝对不能行动的路线，比如有警察局的路段，严武拼出七条最有可能的路线。接下来就是怎么逼停的问题，严武暂时的计划是爆炸，但是弹药来源……
手机响了。
严武楞了一下，这个手机是他来这里买的，是伪装的一部分，跟“卖花人”的联系都不用，知道的只有电脑包小鬼，但严武认为小鬼要联系应该只会发短信。
严武接起电话：“喂？”
“啊，请问是方老师吗？”电话那头是个清晰，轻快的好听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