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内地,我要去过一遍丁氏的资产,各个地方跑一遍。”丁青点完自己的烟,把火递给方木司。
“哎,那我也去吧。在哪儿,全国各地旅游一遍。”
“旅个屁游,”丁青弹弹灰,“内地大多是姜丰联运的产业。他有船坞、储气站、制造工厂,赵华山的矿、地、机械造厂,都他妈在偏远的高新区、码头和郊区。我又不是去旅游的。”
“那也成啊,我还不知道这些都是干什么的?”方木司兴趣不减,“都谁去啊?”
“我、丁宏、法务部的人,券商、审计和律师。”
“就是你们自己公司和他们第三方机构的人?那去的路线一样吗?”
丁青摇摇头:“有些他们不去。”
“罗大飞不去吗?”
“他去澳门,我找了人带他熟悉一下生意。”
“董事会怎么样?你现在能离开吗?”
丁青笑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刘耀不作妖,就没什么大事。而且现在他们忙着跟丁守争。你知道丁守有多傻逼,他威胁谁挡他路他杀谁。还真以为这他妈是他的地盘啊。”
方木司皱着眉:“那会出事吗?”
“不会。”丁青毫不在意,“丁守翻不出什么浪。”
方木司靠在椅背上叹口气:“突然就现实了起来,真想回到过去啊……”
“你现在才现实……”丁青也叹口气,“我他妈还想当无忧无虑的少爷。”
吕乔瞟了一眼他:“别想了,你爸死了。”
“说得也是。”丁青咧开嘴笑。
门响了一下,被推开,罗大飞探进脑袋:“青哥,师傅来了。”
“什么师傅?”方木司扭头问丁青。
“纹身的。”丁青站起来。
一个弓着背的老头走进来,拎着个小箱子,谁也不看,径自走到沙发边,打开箱子,点着小火,烫针,抬头问:“哪个是丁青?”老头“n、l”不分。
丁青往前站了一步。
“衣服脱咯。”
丁青开始脱衣服,裸着上身。
老头把脖子前挂的眼镜戴上,把针装进电动手柄,让丁青坐下。
“不消毒吗?”吕乔开口问。
“那你来咯。”老头把手柄递过来。
吕乔摇摇头,往后站了一步。
老头贴上丁青的左臂,打开开关。
“您也不提前画个图?”方木司看他。
“我都纹了多少代了。”老头连头都不抬。
“你们没事做?”丁青抬头看站着看热闹的人,用还能动的右手挥挥,“都走吧。”
丁青的左臂从肩处往下大约一扎,问了一圈图案,不是动物,像火焰,像野兽的牙。丁青的角度其实看不太清:“这什么?”
“算家徽吧。”老头话非常少,纹完就收拾东西准备走。罗大飞还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老头眼一瞪:“注意啥,又死不了。”说完就急匆匆地要走,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娇气,香港天气怎么这么干,不行,要回家……
“哎,对了,陶公子呢?”罗大飞坐下来。
“回清迈了。”丁青慢慢套件衣服,“我让丁小宝在码头送了他。他没说这几天他在哪儿,我让丁小宝去查了。主要我觉得他好像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罗大飞有点担心。
“不好说,感觉是不是……”丁青斟酌着用词,“受欺负了……”
“受欺负?”罗大飞对这个词用在陶一粟身上感到不适。
“对,”丁青皱着眉,“就是会有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他要是受委屈我就能看出来……”
第74章 局 5—立 下
丁宏递来的资料快要把丁青给埋了,周围人等着他开口决定行程,丁青翻了一遍,说:“那从南开始吧。”
于是他们第一站去了东莞。
在东莞码头,丁氏有一个集装箱码头区,开车开了两个小时,丁青一行人九点才到,这里是工业码头,附近没什么群聚生意群落,这个站点占地大,大门一块立地牌就有七八米,门口c-h-a一面国旗,五六架起重机正在后面作业。林工四十六,是负责这区的主管,开着辆高尔夫球车,站在门口看表。董工三十五,是副组长。
丁青他们进了大门,司机去停车,下来的人一一和林工握手,林工带大家坐上车,开着方向盘:“先去码头还是顺着走一圈?”
丁青说顺着走吧。
林工话不多,便开起车来。董工是广东人,讲一口南方音普通话,介绍路过的车间。坐第二排的方木司凑过来:“您这普通话说得还挺蜿蜒。”
董工极富南方口音的“哎”了一声:“那谈工作就是要讲普通话嘛。”
丁青笑了一下。
他们在路过二区时候下来车,林工背着手领着路,董工带他们往前走:“往前这边走路方便一点。美女方便吗?”
丁青扭头看了一眼吕乔,她第一次接触这种项目,穿了个坡跟的小皮鞋。吕乔发现有人看她,很快地回答:“可以,没关系。”
进车间的时候林工让大家把手机放在值班室,手表也一起收起来,给每个人发了个安全帽,才带着人往里面走。
他们仰着头看一艘船的底部,林工很是自豪:“其实你说论技术,那我们真不比外国人差。你看这个cao纵台吧,年底刚换的,流水线也是上个月过了检的,我们还评上了优秀站点。就说姜总出事的船吧,用我们自己的,还真不一定能出那么大事,做产业最忌讳崇洋媚外,国产的……”
丁宏咳嗽了一下,林工的话停了一下,看看周围人的脸色,收了声。
“来来,丁总这边。”董工带着他们往后走,后面是架骨,地上有遍布的钢管,林工一边走一边往后张望,“都小心一点,美女慢一点。”
吕乔虽然不喜欢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就抬起头冲董工勉强笑了一下。
丁青看着后面焊火飞溅的工艺,扭头问林工:“像你们这种更换设备的要求,往上报给谁?”
林工说:“就直接报上了,也不知道报给谁。”
“批下来的快吗?”
“挺快的,一个星期批,过月就办。”林工回答。
丁青点点头没说话。
他们在工厂里走到快十二点,最后一站是卸货区。吕乔走在丁青旁边,丁青扭头的时候看见吕乔右脚鞋子里的创可贴开了,一半灰布露在鞋外,不知道开了多久,吕乔有一点不适,但仍然尽力跟上。后面方木司落了十几米,悠悠闲闲地慢慢走,没有想赶上来的意思。
丁青看吕乔有些辛苦,便停了脚步,指着身边的大集装箱问林工:“这什么?”
丁青停下来,众人便也停下来。吕乔趁这个机会整了整自己鞋子。林工不明,只得重新讲一遍刚讲过的东西。
十二点的时候,储气运输车刚刚装完货,准备拉离码头。运输车车头极大,通体白色,上面印着一个红色的“爆”字,车头跟罐体断点极开,能达到笔直拐弯的动作。
丁青努着下巴看开走的车:“这一罐气要装多久?”
林工看看增压器:“这个?这个装要四五个小时。”
吕乔和券商另一个人正对着固定资产盘点,丁宏也翻着报表跟法务的人说话。只有丁青在跟林工聊天。方木司终于走过来了,丁青问林工:“你们中午怎么吃饭?”
林工回答:“有食堂。”
“那去食堂吧。”丁青说。
“去食堂?”董工问。
丁青看吕乔他们:“你们去吗?”
吕乔摇摇头:“我们还要回去对一下表,然后去西边的码头,晚上要飞新加坡,比较赶。”
方木司c-h-a嘴:“我也想回酒店了。”
丁青点点头:“行。”然后转头看董工,顺手搭着他的肩膀,“那就我们自己人去吧。”
董工看了一眼少爷的手,点着头:“哎,好。”
食堂里大部分工人都已经吃完饭了,灯只留了两排。在出口位置,摆着一尊关公像。丁青他们去的时候人正少,只剩一桌刚刚完工的年轻工人在吃饭。
丁青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些工人说:“坐一起吧。”
工人们互相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林工,端着自己的饭过来。丁青跟他们随便聊着天,丁觉给他打饭。
聊到佛山线重建的事,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正在讲他之前的经历:“我上次跑长途的时候,过海关到这边开了二十五个小时没合眼,那时候正好赶上佛山线那边山体坍塌还是怎么着,主要是堵着了……”
丁青正在夹碗里的j-i蛋,听见抬起头:“二十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