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 作者:JAU(下)【完结】(34)

2019-06-21  作者|标签:JAU 强强 年下

  陶一粟有点恶心,喝口水压了压:“我在哪儿?为什么?什么时候了?我要回家。”

  年尧放下手机,做手势安抚他:“冷静一点,你胃都打穿了。”陶一粟瞪他,年尧显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在摩洛哥,你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狐狸在找你。”

  “所以呢?”陶一粟不解。

  年尧拉了椅子坐下来:“严俞友死了。”

  陶一粟垂了垂眼,没说话。年尧继续讲:“不知道是不是狐狸干的。严文上台,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你外勤再出点事,事情就失控了。你在这里躲一段时间,让严文把那边的事情处理一下。”年尧低下头看他的伤口,“顺便养养伤,你伤还挺重的。”

  陶一粟忍着问:“多久?”

  年尧耸了耸肩,牵了牵嘴角,努力思考出个时间:“不会多久的,拖长对严文没好处。”

  陶一粟抬眼看他:“多久?”

  年尧对着这眼神,觉得陶一粟真是变了个人:“半个月?差不多。”

  陶一粟没说话。

  年尧开始劝他:“就半个月而已,说实话,从你第三个任务结束,你自己那边拖就拖了半个月,还什么去印度找尸体,打听来打听去,你要真是着急,直接就过去了。到地儿自己找啊,说不定更快。”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知道,你害怕了。也正常,你出门的时候跟回去的时候,可不是同一个人。我见过下战场的人”年尧往后退了退,“你状态真挺差的,我觉得你可能要看心理医生。你也可以在这里准备准备,是吧。”

  “不管你的事。”

  年尧叹口气:“真的,我一开始就不觉得你能干这行,你太纠结了。真的,有些事情你不能太过认真,有些事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人嘛,有来就有往……”

  陶一粟抬起眼睛:“年尧。”

  “嗯?”

  “闭他妈的嘴。”

  年尧跟陶一粟对视了两秒,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好好。你的枪,你的命,你的人生嘛……所以同意了?你在这里待半个月。”

  陶一粟认真地看他:“半个月,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

  年尧脸色难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威胁我也没有用……”然后看陶一粟的表情凶狠,便翻了个白眼忍下来,“好了知道了。”

  陶一粟出门送年尧离开,坐上车的时候年尧说:“哦对了,你不能离开这里,人多的地方很危险。以前也有人在这里躲过,所以这里不缺食物和水,撑半个月没有问题,厕所装的还是冲水马桶,你会过得很舒服的。往南走还有片河,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

  陶一粟叹口气,抬头看着高大的树,阳光被枝叶打散,碎在地上,绿油油的树叶在小风里晃,有簌簌的声音。远方有断断续续的鸟叫,听不真切,但频率很慢,悠长安逸。陶一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有,”年尧最后补充一句,“这里还有一个人。”

  “什么?”陶一粟还没问完,年尧就开着车离开了,伸出手在窗外往后挥了挥。

  陶一粟转过身,看见隔着自己的房间大概三十米,还有另一间破旧的棚屋。陶一粟想了想,朝那边走去。他胃上的洞还很痛,所以他走得很慢。

  这棚屋没有门,非常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马桶,连张椅子都没有。屋顶是高高的三角状,拉了两根绳,挂着晾的衣服。桌子上放着一滩n_ai酪饼,看着像是冷掉的。一杯水,还有几支石灰笔。有一面墙上——如果木头叠在一起能叫墙的话,陶一粟非常确定这墙是漏风的——一行一行画满了短短的竖道,仔细看看也不是画满,贴地的那一行还没画满。这一切的中心,床上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抱着枪,抬眼看着陶一粟。

  陶一粟下意识地伸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却发现那人甚至没有用枪瞄准自己,那人只是在擦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那是一把猎/枪,单管滑膛,整支枪被擦得锃光瓦亮,闪出人形,能当镜子使了。

  那男人,头发灰白,看起来四五十岁,胡须遮住大部分脸,因此眼睛特别突出,一双眼睛蓝灰眼珠,无神散漫,却又说不出的狠戾和凶狠。

  他们两人均不说话,安静了几秒,陶一粟开口:“我怎么叫你?”

  男人答非所问:“我知道你是谁。”

  陶一粟指了指晾在房间里的衣服:“你知道你可以把他们晾到外面的吧。”

  男人姿势不变,眼神不变:“无所谓。”

  陶一粟点点头,觉得还是离开好。“你需要灯吗?”

  “不。”

  陶一粟无法进行谈话,点着头先离开了。

  陶一粟晚上睡得更不好了,虽然他本来就失眠,噩梦夜醒,现在有个人隔着三十米日夜擦枪,锁上了门也总是觉得不安全。

  住了两天,陶一粟发现这种不安全感是相互的,那男人从不出门。陶一粟这边有个小厨房,可是自己来了以后那人不能再过来做饭,所以他根本不吃。陶一粟观察了他两天,那人只是一直在吃n_ai酪饼,水也是同一杯,那饼其实可能坏了。

  于是第二天的晚上,陶一粟走进他的棚屋,放了一个三明治,一盘意大利面,一杯水,收走了他的空盘子和杯子。陶一粟指指食物:“都是速食品,一热就行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难吃。”那人抬眼看了陶一粟,没说话,低头继续擦枪。陶一粟也不看他,转身离开。

  相安无事,陶一粟等着时候的到来。他现在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他能发呆发很长的时间,这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书,没有任何消遣娱乐的东西,陶一粟光是坐外面吹风晒太阳就能一天。尤其是他在屋后发现了一截木头,便开始拿着木头刻些东西。

  他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正用小刀磨木头的棱,听见那人的棚屋传来声音:“你为什么来这里?”

  陶一粟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受伤了。”

  “哪里。”

  “菲律宾。”

  “……伤哪里了?”

  “胃,穿了个洞。”

  “埋伏?”

  “跑神了。”

  “你放哨?”

  “嗯。”

  “为什么?”

  “……”陶一粟停了一下,“看一只鸟。”

  “你队友真可怜。”

  陶一粟没说话。

  棚屋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又响起来:“这些对你来说一定不容易吧……毕竟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陶一粟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语气强硬:“什么?”

  “我说了,”那人抬眼跟他对视,“我知道你是谁。”

  陶一粟歪头看他:“你是狐狸的人?”

  “狐狸?那白痴……”那人嗤笑一声,摇摇头,“那件事我知道而已……大概五六个人知道。”

  陶一粟看他,不像在骗人,所以捡回了自己的木头和刀,继续磨。

  那人却死死地盯着陶一粟,带着点狠意笑了:“你恨他吗?你难道不恨他吗?”

  陶一粟警惕起来:“什么?”

  “你不怪他吗?你不会想,他要是不死就好了,你就不用替他活了。他一死百了,你怎么活呢?你想去拼命吗?你想去杀人吗?你凭什么做这些呢?就因为他死了?又不是你叫他去死的。”那人盯着陶一粟,咄咄逼人,“你要怎么跟自己相处呢?你把自己当什么,某种爬虫?蜷缩着过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这样就什么都不用负责。”

  陶一粟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了。”那人眼睛一亮,继续,“重点不是你把自己当什么,是你把他当什么。你要把他当做神。这样你才能奉献你的人生给他,他不会错的,他是遥远高贵的,所以你才能做下去。不然呢,你认识他才几天,接下来要用多少年来弥补他?他一定要是神,不然你就应该恨他。”

  陶一粟立在原地,看这男人兴奋起来,扔出伤害人的语言,企图以语杀人。

  陶一粟还是走开了,他决定去看看年尧说的河。

  男人望着陶一粟走开,低头继续用力擦自己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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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喝完自己的水,拿起石灰笔,走到墙边,蹲下,重重地在墙上最后一行划下一道。走回床边,垂着头失神,焦虑和恐慌袭来,他只好重新拿起枪擦。

  外面天黑了,陶一粟回来了。男人看着陶一粟走进来,给他放了饭,换了水,转身要离开,但是却没走。他在棚屋外站定,掏了根烟,点着,靠着门边抽烟。

  男人屋子黑暗,他就着陶一粟的烟光,配着一点月色,断断续续地看得清屋子。男人吃着饭,陶一粟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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